著臉發動了車子,將條子扔給四月,你把它給車隊吧,他們可以辦。
你得自己去。四月掏出紙來在上面寫了幾行字,我幫你翻譯好了。說完,將兩張紙一併遞給他,兩眼直視前方,不再理他。
你還沒有回答我,小姐,他說什麼?他汙辱我嗎?疙瘩惱羞成怒,惡狠狠地說,要是他膽敢,我就要告他!
他說什麼?哦。四月表情有些尷尬,跟你沒關係。
我不在乎跟我有沒有關係。我只想知道他跟你說了什麼。難道他說的話是你們倆的隱私嗎?疙瘩不客氣地反駁,瞪著四月,快點告訴我。
他問我,為什麼跟你這種粗魯的種族主義者在一起,怎麼能受得了?四月冷淡地一笑,雙手抱在胸前,你滿意了嗎?
疙瘩一時噎得說不出話來,兩眼都快被火焰燒乾了,覺得辣辣的。然後,只是一秒鐘時間,他咆哮起來,我操!我要告他!
我要睡覺了。先生。四月安靜地閉上眼睛,如果我會開車的話,我就會替你開車的,你不會太累,我也不會丟人,這該多好。我希望自己沒有坐在你車上受這種罪。日安。
疙瘩怔了一下,不安地瞟了她一眼,臉漲得通紅,卻沒能說出一句話來。其實他是想說的,他這會兒已經完全清醒了,完全沒了睡意,他可以強烈地表達出他的不滿與惱怒。但是,四月平靜的評語,卻使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的拳頭已經捏緊,卻不知該砸向何處。他覺得委屈,委屈讓他怒火中燒。他甚至想讓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聽他咆哮。他猶豫了幾秒鐘,終於還是失控,伸手砸在音響上,〃啪〃〃嘎〃兩聲碎裂,胡里奧的聲音立時停止。
四月鎮定地抬起眼皮,看了看被砸壞的機器,笑了笑,沒有看他,又閉上了眼睛。
*PART3
白花花的一片,彷彿泰瑞莎與托馬斯消失的時候。沒有愛也可以做愛,真希望我也像你那樣。生活就是不斷重迭的影像,每個影像都令人恐懼,散發著陳年的腐臭氣息。 最可怕的是,愛也會重複,重複到無可重複,依然重複。………四月的日記
二十三螺絲鬆了
回頭,四月就站在場邊。淡的如同水色的藍襯衫,肥大的黑褲子,外頭披著那件蒼白的風衣,腳下依然是面試時穿的那雙黑色男式皮鞋。短短的頭髮別在窄小的藍底白花水洗布帽子裡。她遠遠地看著他,仍然一臉不以為然的漠不關心,彷彿一點興致也沒有。
他們要在酒店裡開一天會,然後才回到公司裡去。趁著同事們在宴會廳準備吃飯,疙瘩便買了包餅乾,然後拽著莫名其妙的四月出來,走吧,走吧。他拖著毫不知情的四月來到卡丁車場,叫她幫他翻譯著說他要開十圈車,然後便丟下她進場了。此時,他便站在場中叉著腰看她。風把她肥大的褲腿吹得不停發抖。她倚在欄杆上,雙手交纏在一起相互撕扯,彷彿手足無措。
疙瘩突然覺得不安,打擾了她的午餐,就又跑到四月面前,你回去吃飯吧,別等我了。
你不是一向要我照顧好你嗎?四月抬起臉笑笑,站直了身體,不用了。
為什麼?你不餓?他突然有點明白,她是不願意在眾目睽睽之下回到飯桌前去,身邊連一個稍微熟悉的人都沒有,全部都是陌生的目光和陌生的言語。四月說過,她最不能適應的,就是那種全然陌生的尷尬。
他想是這樣。有一次,他帶四月去機房,四月在玻璃門外看得清楚,裡面坐了四五個陌生的德國男人。她或許是覺得他不需要翻譯了,便死活也不肯進去。他記得當時自己狂笑,連連逼問她,你怕什麼?究竟怕什麼?她不自在地紅了臉,輕聲說我才不怕。但她還是沒有進去。他進門之後,一個德國同事覺得好玩,便開玩笑地走到門外,請四月進去認識一下大家。四月立刻慌亂地失了神,勉強走進去,手足無措地站了兩秒鐘,尷尬地回答了眾多的你好之後,轉身又退了出去,一直站在門外等他。她站在門外的樣子,就跟現在一樣,落寞、頑固而又心甘情願。他在玻璃窗裡面看到她,便這樣認定了她的情緒。
你還是回去吧。格曼先生在裡面。你可以坐到他那兒去,你認識他,不是嗎?疙瘩耐心地勸她,希望她回去吃飯。他甚至懊惱起來,原本就不該擾了她的午餐,叫她跟出來。他是知道她的。
哦,不用了。真的,我不餓。她笑了起來,我不是害怕,真的。她堅持站在那裡,孤零零的。
他往回走,又不安地回頭看了她一眼,衝她笑笑。看見她被風掀起了髮梢,臉上的笑容若隱若現,彷彿有些落寞,但他離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