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丈夫表現得前所未有的嚴厲,父親陳立國神情陰沉地坐在一邊,兒子高翔更是面色鐵青,抱著胳膊站在旁邊,根本不看她,她再怎麼粗線條,也知道自己闖了禍,可是她性格一向不肯服軟:“我哪知道中間牽扯到這麼多事情。再說,我們陳家早就已經是清崗的納稅大戶,他胡書記能把我們怎麼著?”
陳立國長長嘆了一口氣:“子惠,你從來不肯認錯,是非要逼我承認家教失敗透頂對不對?我告訴你吧,胡書記十分客氣,話講得綿裡藏針,滴水不漏,我只能拼一張老臉跟他保證,以後再不會出這種事。你聽我一句話,好好照顧寶寶,學會修身養性,不要再惹是生非。”
陳子惠仍然不肯鬆口:“爸,你和高明以前總說我不夠關心高翔,現在我關心了,還落得你們一起埋怨。你們就不想想,高翔如果還跟那個女孩子拉扯不清,萬一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高明不客氣地說:“高翔不是陳子瑜……”
這句話激怒了陳子惠,她一下又拔高了嗓門:“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再怎麼討厭子瑜,也不能在他死後還用這種口氣說他,我告訴你,他永遠都是我弟弟,如果不是那個左思安和她爸爸,他根本不用走得那麼早。”
高明向來拗不過妻子一廂情願的邏輯,也不願意當著岳父與兒子的面跟她爭吵,只得妥協:“行了,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說高翔已經24歲,他是有分寸的。”
“他在別的事上有分寸,這件事上表現得很可以。我真的怕他也會栽在這家人手裡。”
“左思安只是不一個小女孩,你不要疑神疑鬼的。”
“她要成年了我也不用管了,就是因為她還小,這麼纏著高翔,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高翔一直沒說話,此時怒氣遏制不住卻無從發洩,一抬手將王玉姣端來的茶杯掃到地上,摔得茶水橫流,碎片四濺,客廳內所有的人都一下驚住,王玉姣慌忙去拿掃帚清掃。
陳子惠最先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說:“你們看看,你們看看,他現在為了那個女孩子就跟我這樣發脾氣,眼裡還有我這個媽媽?”
“小翔,冷靜。”陳立國的一雙老眼看似已經昏花,卻又似乎什麼都瞭然於心,他心中一凜,搖搖頭:“我沒什麼可說的,我想搬出去住,安靜一下。”
其他人還沒說話,高明先反對了:“不行,你認下寶寶當兒子,就得負擔起當父親的責任,不能把這樣病弱的孩子甩給你母親一個人照顧。”
高翔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滿心鬱悶,只得怒衝衝地提了旅行袋徑直上樓回自己房間。
過了一會,高明敲門進來,坐到他對面:“除了初中時替陳子瑜背黑鍋被我處罰以外,還真沒見你發過這麼大的火。”
高翔啞然,他當然知道,他今天大動肝火,確實與他向來冷靜的處世態度完全不符。
“你媽媽這個人,你是知道的,我根本不敢指望他能像你外公要求的那樣坐到修身養性,除了外公,也只有你多少能制約住她,你要搬出去,倒是清淨自由了,她再闖出禍來怎麼收場?”
“爸爸,大學畢業,我二話不說就進了公司,沒人問過我是不是有其他想法。你真的覺得我的生活就是一直替清崗酒業工作,替你管住媽媽嗎?”
高明怔住,好一會兒才說:“我確實沒想過你還有別的打算。”
“這份工作給了我很大的挑戰,我沒什麼可抱怨的,我也會盡力去做好;媽媽脾氣再壞,也畢竟是我媽媽。可是我真的需要一點兒自己的空間。”
“高翔,你覺得你被困住了,我能夠理解。不過枷鎖不光是別人給的,有時候也是自己給自己套上的,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高翔從小與父親更為親近,自然同樣能夠理解父親的意思。高明出生於一個人口總多的貧困家庭,好不容易掙扎到大學畢業,進了清崗酒業工作,得到陳立國的賞識,將女兒下嫁,成為公司的第二號人物,看似從此平步青雲,但與陳子惠的婚姻很難說是恩愛無間,更承受了很多議論。對於得與失、付出與責任,他有比一般人更深刻的認識。
“當初我之所以反對你認寶寶當兒子,也是不想你在沒有深思熟慮的情況下背上負擔。”
“給寶寶當父親,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那就好,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父親可不是隻配合換下尿布、手術時簽字那麼簡單。關於左學軍的女兒——”高明停住,高翔警惕地看著父親,只聽他心平氣和的說,“這一點上我同意你母親,你不應該再跟她有來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