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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湯,再做兩個簡單的菜,偶爾從餐館裡打包一份較複雜的菜式回來算是換口味。

左思安將母親換下的鞋子擦乾淨收入鞋櫃,丟在沙發上的包和衣服掛好,然後繼續打掃房間。她瞥見母親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跟平常一樣,有些說不出的滋味。那個有學識、有個性、有事業心的母親,原本獨立能幹,根本不像一般媽媽那樣瑣碎,現在突然開始陷身於家務事裡,勞累自不必說,而且變得多少有些小心翼翼,跟她講每一句都經過反覆思量,避免任何可能引起聯想與誤解的詞句。

這種前所未有的隱忍與付出落在她眼裡,卻只讓她覺得異樣隔膜,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屋子裡,也並不比遠在西藏的父親來得親近。等她做好清潔,把要洗的衣服放進洗衣機,於佳也將飯菜擺上了桌。母女兩人沉默地吃完,她跟平時一樣回自己房間做作業,於佳突然叫住了她,若不經意地問:“高翔經常去接你嗎?”

“小超給你打電話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被人盯著,但他是關心你,我也囑咐過他多照顧你,你不要怪他。”

“知道,我不會怪他的。今天高……”她意識到儘管同去了一趟阿里,但她幾乎從來沒想過怎麼稱呼他這個問題,“他只是路過,順便送我回來。”

女兒的這種溫順與自我剋制讓於佳有說不出的挫敗感,她沉吟了一下,繼續說:“高翔是個不錯的年輕人,他也許是真的關心你。但是,我覺得你最好不要再跟他有來往。”

於佳幾乎期待左思安憤怒地站起來反駁,或者惶惑地問為什麼,她已經準備好耐心地用講道理的方式來說服女兒,順便可以做一下交流。可是左思安的臉慢慢發白,嘴唇嚅動了一下,卻什麼也沒說。她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正要說話,左思安突然抬起眼睛,準確地捕捉到她這個不經意間流露的疲憊與無奈的表情,於佳再度驚駭於女兒這種近乎妖異的心靈感應能力,只得在她的目光注視下馬上調整情緒,露出一個微笑:“小安,我知道你需要朋友,小超可以陪你,你也可以試著多跟同學交流。高翔他…”

“放心吧媽媽,其實你不說,我也下了決心,以後不會坐他的車回家了。”左思安平和地說,沒有任何情緒。

於佳僵住,突然又有些擔心:“出了什麼事?他是不是……”

左思安半是詫異半是無奈地笑:“你想到哪兒去了?不是人人都會來欺負我好不好?我只是覺得他真的不欠我什麼,不想弄得他越來越可憐我。以後我放學會走側門,坐211路公車再轉電車回來是一樣的,最多多花一刻鐘。還有什麼事嗎?”

於佳無言以對,只得轉換話題:“這樣也好。天氣越來越冷,早上出門的時候多穿一點兒,去年買的那件羽絨服短了許多,等週末我帶你去商場再買一件。”

“好的。”她站起來,突然又問,“爸爸過年會回來嗎?”

這是於佳根本不願意回答的問題,她忍著心底的煩惱,儘可能溫和自然地說:“大概不會吧,春節假期不長,他要回來一趟,所有的時間花在路上都不夠。”

左思安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向自己的臥室走去,於佳再度叫住他:“小安。”

她回頭,母女兩人對視,突然都覺得對方有些陌生,又同時被這個念頭嚇到,於佳似乎一時忘記了想說什麼,怔在原地。

左思安知道她和母親之間缺乏交流,母親為此而苦惱。她感激母親的付出和辛勞,努力用分擔家務、溫順聽話、用功學習來回報。不過她們原本就不是特別親密無話不談的母女,現在兩個人都刻意迴避很多話題,關於發生的事,關於家裡缺席的男主人,全部成了需要避忌的雷區。有了這麼多障礙,再想要重建親密關係,幾乎是不可能的。她匆忙地說:“我先去做作業了。”

回到房間,左思安開啟書桌上的檯燈,攤開作業本,一事卻沒法兒落筆。她很清楚,高翔並不像他聲稱的那樣是路過學校順便送她回家。去年的今天,高翔開車送她去清崗縣醫院剖腹產下了一個孩子;頭一天深夜,他還親眼目睹了她在劉灣梅姨家裡突然情緒崩潰。黑色的記憶一下翻騰起來,她猛然合上眼睛,默默對自己念: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這四個字是她一個人知道的安神咒語,可以慢慢安撫她從噩夢中驚醒的心悸、思潮翻湧後的不安,讓她將恐懼和記憶強行封存到心底,以便裝出一個正常女孩子的樣子應付每天的生活。然而,今天這四個字並不管用。

她從高翔踏入她家的那一刻就清楚地知道,他是某人的親戚,他們之間的聯絡始於那場她無法擺脫的夢魘。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