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點點頭,笑意很深地道:“陛下趕回長安,是為了明日當朝宣一道旨。”
雍容茫然看著高力士,高力士卻一副不可說的樣子,笑著領著內侍走了。
次日,雍容身著朝服,第一次邁入了朝會的興慶殿,百官分列兩旁,李隆基威儀莊嚴,端坐於上……雍容見了嘴角不禁漾起一絲微笑,原來每日早朝時的他,是這個樣子。李隆基一揮手,道:“力士,宣旨吧。”
高力士開聲道:“章保正楊雍容,跪聽。”
雍容聽命拜跪,而這道旨,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一詔私心封國師,登臺知意望比肩
東都洛陽曆經千年興廢,洛水蜿蜒穿城,夾岸新柳似煙,在柳煙中隱著兩人,一個白鬚老者,一個明俊青年。這二人正是李淳風的傳人李易空與其子李真遠,也是楊雍容的師父與師兄。李道長本隱居終南山,但自李隆基登基,為避長安王氣,就移居在洛陽。
李道長執杆垂釣洛水之上,李真遠站在老者一旁,看著洛水湯湯。晌午的日頭映著水面波光粼粼,青年不禁眯起眼睛,已經一個上午了,師父一條魚也未釣著,不是魚兒不咬鉤,恐怕是師父還在思忖著前日皇帝的造訪。
“師父,晌午了,回草廬吃飯吧。”李真遠道。他二人雖為父子,但平素卻以師徒相稱。
“魚還沒釣到,急什麼?”李道長緩緩道。
“可是,師父,那魚漂上下沉浮了許多次,也不見您起杆。”
李道長捻了捻鬍鬚,道:“這洛水已不是我所熟知的那洛水了,如今我也不知哪條魚才是我要釣的那條魚了。”
李真遠不解師父所指,道:“師父素來洞明先知,為何說此語?”
“洞明先知。”李道長搖頭道,“錯就錯在這洞明先知。”
李真遠凝思,想著前日皇帝來時帶來的那本書,問向李道長:“師父可是在為那《開元卜考》煩惱?”
李道長不置可否,問向李真遠:“遠兒,你隨我修行多少年了?”
李真遠不知師父為何突然發此一問,恭敬道:“我自五歲隨父親修行,如今已有二十年矣。”
李道長喟然道:“二十年間,為師自詡從未算錯一事,可這次,為師恐怕是大錯特錯了。”
李真遠俊逸的面龐一時佈滿疑雲,看向師父。
李道長只道:“你那師妹確是天資超卓,僅隨我研習了一年多的天文演算,就能編出那本書來,書中所記雖雜亂,但其詳盡之至,為師都未必能為。只是,這樣一本書,呈與帝王,以帝王之力,又怎會任由書中所記的災亂髮生而置之不理呢,而以人力逆天,後果,卻是為師都難以預料的。”
李真遠想著只是一本卜考而已,師父怎麼說得如此嚴重,於是道:“皇上既然將書拿與師父看,可見他也未必盡信書中所言。”
李道長卻搖頭微笑道:“皇上此番來洛陽,是相詢封國師一事。”
李真遠聞言暗驚,自喃著:“國師……難道是……師妹?”
李道長微微頷首,喟嘆:“洛水已易……”
長安興慶宮,朝會方罷的李隆基回往南燻殿,雍容怔怔地隨著他,方才興慶殿中高力士宣讀封詔的聲音似猶在耳。
一路回到南燻殿,李隆基安坐榻上,見雍容凝眉斂目,神色低沉,他輕咳一聲,問:“怎麼,似是對朕的封詔很不滿?”高力士聞言忙瞄向雍容,暗暗遞著眼色,生怕她說出忤逆的話來。
“臣不敢。”雍容抬首對上李隆基的眼神,他並無不悅,倒似有著一切皆在意料的得色。
李隆基也知這句不敢即是不滿,他只道:“開唐之時,太宗皇帝曾拜你的師祖李淳風為國師,如今朕效仿太宗封你為國師,前有貞觀之治,朕亦志在開一代盛世。”
雍容一怔,不知自己與李淳風有何淵源,只道:“李淳風乃一代大師,臣智庸才疏,難望其項背。況且如今天下承平,非開唐之時可及,國師實無存設的必要。”
李隆基聞言微微挑眉,道:“怎無存設之必要?”
雍容深深看向李隆基道:“推演卜測玄深多變,即使能言中一二,卻終是虛妄之道,又怎可為一國之師。況且此道若在亂世,或能識機斷勝,但於治世,當伸務實之理義,科舉取士方是興邦之道。”雖然這話連自己都一語否定了,但大唐不應再有國師,昌盛之世,人們會信才信賢,而不再是信天信神。
“自你隨我,有何言不中?”李隆基微笑看著雍容,在他看來,她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