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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還能拒絕嗎?”

譚央聽他的話就愣住了,心裡一緊,不知該怎麼說了,兩個人彼此無語,沉默良久。半晌後畢慶堂才無奈的應承道,“好,不叫她戴了吧,我以後注意分寸就是,”說著他又把茶杯向譚央的面前推了推,“喝茶吧,不然涼了。”譚央見他這麼熱心的要她喝茶,便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可是這口茶甫一入嘴,她便愣在那裡了。

這是今年最新的福州龍團珠茉莉香片,她最愛喝的茶。譚央愛極了這份清香沁脾,從前也曾沏給畢慶堂嘗過,可畢慶堂只喝了一口就皺眉道,太難喝了,一股子脂粉香。想到這裡,譚央才注意到畢慶堂手邊那一壺熱氣騰騰的茶水,他自己並沒喝,只為她倒了一杯。

他是每個週六都沏上這樣一壺茶候著她嗎?思及此處,譚央將茶水緩緩嚥下,接著很認真的喝完了那杯茶,畢慶堂便在她對面抽著煙。當譚央放下茶杯起身告辭的時候,看見了畢慶堂手裡的象牙菸嘴,上面用金子描著一條形態怪異的龍,菸嘴兩頭還都包上了金邊,雖然多了這麼些稀奇古怪的累贅,可是看得出還是當初的那個菸嘴。譚央想了想,又開口道,“陳叔說你最近煙癮很大,他很擔心你,想讓你少抽點兒。”畢慶堂聽罷一愣,把菸嘴輕輕放到桌上,笑著點了點頭。

當譚央牽著言覃的手走在花園裡面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剛剛畢慶堂見她的房間恰巧能看見進入畢公館的整條路和花園,她停下對言覃說,“囡囡,和爸爸說再見,爸爸在三樓看著你呢。”言覃轉過身,衝著樓上揮了揮小手,接著笑呵呵的轉回來捧住媽媽的手接著往前走。

樓上的畢慶堂見了便也笑著揮了揮手,雖然他知道她們是看不見的。直到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上了車,車開得他再也看不到的時候,他才低下頭將茶杯攥在手裡,細細辨認著杯上的每一條紋路。

摟著女兒坐在車上的譚央想,一味的躲開他也不是長久之計,退一萬步講他是言覃的父親,他們不可能永遠不打交道,所以要慢慢學得勇敢些、看淡些,遲早,她要強大到能夠心平氣和的面對他。

兩週後的一個傍晚,下著雨,譚央並沒回家,站在辦公室的窗前,她看見章湘凝與劉法祖手拉著手走在雨中,劉法祖手裡拿著一把傘卻沒開啟,雨水淋在他們身上,他們卻毫無知覺,只是甜蜜又旁若無人的笑著。這大抵就是兩情相悅的愛情吧,能叫兩個人再來一次童年,做傻事說傻話,容易滿足容易笑。章湘凝終於找到了她的幸福所在,一個熱愛醫學更熱愛她的男人。

譚央的生活逐漸有了規律,週末接女兒回來,平常的時候上班,下了班有時回家看看書,有時去林稚菊家用用便飯;偶爾還會和章湘凝劉法祖去看電影看滑稽戲,他們感情穩定了,譚央便會時不時做一下燈泡,因為她知道甜蜜的愛也需要觀眾。

然而,譚央去得最多的倒是趙綾家,他們夫婦有屬於他們的隱秘事業,晚上常常不在家,一個幫傭的老孃姨實在應付不來三個歲數差不多的淘小子,趙綾就總是不客氣的在下班的時間打電話喊譚央去她家幫忙。小孩子哪怕是最頑皮的,也自有他們的可愛之處,三個孩子大的十歲,小的五歲,圍著譚央“小姨,小姨”的叫著,快睡覺時他們又橫七豎八的躺在趙綾的大床上要譚央講故事,這樣的時光雖然又累又吵卻樂在其中。趙綾還時常開玩笑,說自己好大的面子,叫留過洋的小兒科醫生做保姆,可是譚央知道趙綾的一片苦心,她是怕她一個人在家裡太過寂寞。

所以一個女人,總要有三五知交好友,即便父母故去,兒女長大,丈夫離去,有朋友在身邊,就總壞不到哪兒去。

在充實又有規律的日子裡,譚央慢慢找到了自己生活的新軌跡,如清水般平淡的光陰是最適合療傷的,那道傷痕雖然無法癒合,卻埋藏得更深了。

轉眼到了秋天,路邊的梧桐葉子黃了,譚央的醫院也開得愈發的像模像樣了。她以前總聽畢慶堂唸叨說做正經生意難,賺錢頗不容易。可是輪到她開最難經營的醫院時卻是順風順水,未曾有半分磕絆。譚央因為治好了兩個有複雜病症的小孩,有了口碑,還上了報紙。於是作為小兒科醫生,譚央在上海漸漸有了一點兒名氣。也因此,一些達官貴人會請她去家裡為自家的小公子小小姐診治。所以這一天,當一個穿著筆挺軍裝的軍官拿著一個大人物寫的字條叫譚央上門看病時,譚央並沒多想就換了白大衣,拎上藥箱跟了去。

車開到上海郊區,在戒備森嚴的灰色高牆裡,到處是持槍計程車兵和匆匆來去的軍官,汽車徑直開進去,所到之處,軍人們看見這輛車便忙閃到兩旁,肅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