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近我身邊,“你還想他嗎?”
“誰?”
柳珊琢的眸子映出二十年前清澈純淨。
眼眶中驀地潮溼了,我捂住了嘴,轉過身去。
除夕前夜,我返回京都朝陽宮。當晚馬車到達朱雀門時已經宵禁,但通往大內的十六道坊閘已經全部開啟。大道兩側的禁軍手握火把將京都城照耀得恍如白晝。四下安靜得幾近失真,只有禁軍厚重的長袍下襬在冬夜的風中振出紛沓而沉悶的聲響。這彷彿是一個序曲,那個新年的沉悶氣氛令我至今記憶猶新。我們貌合神離地各自履行職責。
我屢次以代國母職出席各種典禮宴會,偶爾也會聽到“千歲萬福”的祝詞。柳珊琢不止一次暗示我完全可以順理成章地“請後位”,但我日益覺得當朝兩位皇后先後早逝,所謂“後位”並非吉數。
宏朗的興兵而動是在那年的盛夏。
宏朗王的智慧已經淹沒在了他的謀臣與王妃賽瑪可的縱橫捭闔之下。阿杜加的男性自尊使他拒絕執行一個女人的政治理念,最終葬送了自家的山河。
當宏朗軍隊滋擾於震旦的西南邊郡時,朝陽宮早已成為一個暗藏危機的戰場。太子和永寧王終於正面交鋒,這沒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所有人對在這樣的局面中如何表現自己的立場都做足了準備,兩個陣營極其迅速地形成了。惟一需要堅持在正中的是他。通常皇帝必須在事態尚處於“分析”階段時充當一箇中間人的角色,在眾聲喧譁的中從容地做出一個決定。但這次,形勢很快明朗化,他沒有獲得充分的考慮時間。
我看出他臉上明顯的意外,轉而有些懷疑的神情,“你怎麼會和成康的主張一樣?”
“我並不知道這也是永寧王的意思。”我向前走了兩步,在不自覺中我傾向於站著和他說話,“議和只是我的考慮。震旦和紇壚曠日持久的戰爭停息不到一年,很多士兵剛剛回到家鄉,恢復耕種、予民休息是目前震旦最需要的。”
“宏朗,太放肆了!”他迅速抽回了搭在桌案上的一隻手,“絕不能姑息!”
“陛下擔心它變成又一個紇壚嗎?”
他抬頭看我,沒有說話。
我走到他面前,“顏面和實利到底哪一個更重要?宏朗地處南方,盛夏裡酷熱難當,震旦士兵又戀家而厭戰。”我回身慢步走著,“宏朗畢竟是震旦的屬國,狡猾之處在於始終不曾明示不恭。這次它仍然說是少數官兵釀造的意外,震旦將以怎樣的名義發兵過境呢?”
他站了起來。走過我身邊時,他停了停,含糊一句:“真是麻煩!”
我微昂著頭,一無表情。當他大步走出錦斕閣後,我側身看到銅鏡裡,一張黃白而模糊的臉,橘色的點唇。
次日午後,柳珊琢向我彙報,“永寧王和曹集依然主和,太子與大將軍鄧國全則積極主戰。至遲明日黎明就會有明發上諭。皇上現正召文武大臣齊集祈元殿議政。”
“他會有怎樣的決定?”我問她。
“這個誰也‘認為’不得的。娘娘以為?”
“議和。”
“您和聖上說過?”
我給了她一個似是而非的笑,“後宮不得參政。”
柳珊琢吐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當日黃昏,柳珊琢在暮鼓聲中急急走進寢宮,氣未平順便道:“娘娘,聖諭有了。”
我站了起來。
“震旦皇貴妃特邀宏朗賽瑪可王妃入京……”
*
“為什麼要以我的名義?”
“你曾應邀遊幸宏朗,這次可以作為回請。反正宏朗有這樣的規矩。”
“你要賽瑪可來做什麼?”
他笑笑,“表情不要這麼緊張瑽瑢。邀請你的好朋友來你不高興嗎?”
“這麼說這是私人邀請?”
他點了一下頭,“不過震旦畢竟要講些禮數,所以朕發了上諭讓……”
“那不是需要我的印鑑?”我打斷他。
“瑽瑢,”他看來心情極好,攬著我肩膀,“柳文殊會辦妥的。在你說要議和的時候,我就有了這個最好的決定。賽瑪可會是震旦的福星。”
這時我看見柳珊琢走了進來,雙手攥著一隻錦盒。我突然想到,“珊琢!”我叫住她,“我的印鑑怎麼會在你那裡?”我走到柳珊琢面前。
“娘娘。”柳珊琢低著頭,神情一反常態。
“我問你我的印鑑怎麼會在你手上而我都不知道?”
他走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