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削髮刀給我。”
“夫人您要作什麼?”柳珊琢問著還是把托盤送到我的面前。
我取過刀來,抽出一隻簪子,幾縷頭髮垂落耳際。
“夫人!”身邊的兩人齊聲驚呼。
我將那幾縷頭髮削下,取下手腕上的銀鏈系成一束,遞到恪桓的面前。恪桓嚴肅著小臉,伸出手拿起那一束頭髮,好象拿起一束泉水一樣的小心而奇妙。
“謝謝夫人吧。”
恪桓剛剛抱起拳,我搖搖頭,“不必了。我可能也不能給他什麼更好的東西了。”這時我發現他們的臉都朝向了一個方向,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
安平!一身粉紅紗裙,娉婷地,朝我們走過來。我不禁侷促地望著我的女兒迎向我的明媚臉龐。她已經長大了。
她走到我面前,低首屈膝一禮,“安平郡主拜見燕國夫人,夫人萬福金安。”
安平的請安令我頃刻心寒。
“安平……”我上前一把摟住了她,“媽媽太想你了!”
*
“夫人,聖上已經知道您今天出去了。”柳珊琢站在那兒,屋裡光線很暗,幾乎看不清她的表情。
侍女們魚貫而入,點亮了燭臺,擺上了晚餐。
“不用擺了,我不想吃。”
“您不舒服嗎?”
“還好,只是有點頭疼。”
柳珊琢示意侍女們出去,走到我身邊,壓低了聲音說:“皇上知道您今天去了護國寺,而安平郡主和邯鄲侯的進香安排早就記錄在案了。”
“看來我不用解釋什麼了。”
“你正是要給皇上一個解釋。佈雷剛剛從天元殿轉出話來,皇上因此摔斷了一隻鎮紙。”
“有這麼嚴重嗎?”
“您認為呢?夫人得有個準備,聖上一定生氣了。”
我霍地站起來,“我只是見了我的孩子一面!他都不能體諒?”
“夫人,您畢竟要想想您的身份。”
“無論怎樣他們畢竟都是我的骨肉!”
門外侍女傳報,聖駕降臨。
*
他站在屋子中央,揹著手。燭光使他在四周的地上投下重重疊疊或濃或淡的陰影,看起來有幾分詭譎。柳珊琢向我使了一個眼色,退了出去。聽到門關上的聲音,他轉過身來,未等他開口,我先說道:“聖上生我的氣了嗎?”
“生氣?”他的表情令我琢磨不透。
我走到他前面,“如果你真的生氣了,可以處罰我。但我真的不情願謝罪。”
他深深一呼吸,握住我的一隻手,“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低頭,“我也很意外,但是我更意外我自己……見到他們的感覺竟然會這樣。”
他讓我坐下來,“你……今天見到了誰?”
我根本沒有在意他的問話,一味自己說著:“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握住了我的肩膀,看著我的臉,“告訴我,怎麼了?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我看向他的表情,“我看見安平和恪桓了,像你知道的那樣。”我的語調變了。他在那一瞬間鬆開了手,我的心一沉。
他站起來,揹著手,“我不知道你見到他們。”
“可是,”我抬頭看著他的背影,“佈雷說你很生氣……”
“佈雷昨天就去了嘉妙山。”他打斷我的話,“剛剛我是要告訴你明天準備去嘉妙山莊。”
我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她為什麼?”
“瑽瑢,”他轉過身來,“你為什麼不聽從我的安排?我料想你見到他們比不見還要難受,我很擔心重逢對你的刺激,才一直沒有安排這件事。”
“……”
“只有到你適應了他們已經不是你的孩子,才是你們坦然面對的時候。”
“不,親子血緣怎麼可能斷絕?只是我拋棄了他們。是你,使我不得不拋棄他們!”
他在我的眼中模糊了。
“那現在你‘不得不’否認他們是你的孩子。”
“為什麼?”
“因為,你即將成為震旦的皇后,而他們是皇孫。”
“不可能!”我站起來,瞬間提高了音量,“不要出現那種局面!我從沒要求過名分,我不需要……”
他握住我揮動的手,“但朕需要!”
“你不可以這麼自私!”我的聲音顫抖,分明感到手腕的痛楚,“不要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