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個名分上的保證推斷他的決策嗎?且不說皇上絕對有可能再立皇后,再出現嫡皇子。就在近日,宜和帝姬頻繁進宮。眾所周知公主與先孝勤皇后不和,而在相貌、性格、行事方式上和皇上都很相似,皇長女的地位因超脫於承嗣而更加牢固了父女之間的親情。有公主常在左右,皇上會不會由懷戀公主生母先孝恩皇后而危及對於太子的鐘愛?”
“皇上總不會傳江山於公主。”
“未必,聖上本來就是個不可思議的君主。他會寧可冒險改變國法,重闢天地,也不會在社稷的交付上存有半點遷就。而太子如此長期不問政事實際就是一種自我放棄。”
……
“他不會冒險。”我的話使所有人的目光聚攏過來。
我心情散漫地站起來,感到蕪雜而煩惱。
正文 第九章
一年一次的禊遊在曲江邊的樂遊原上舉行。華蓋如雲,遊人如織。天氣卻不那麼明朗,同樣陰鬱的還有哲臻的臉色。我不能把全部的心情交與那張頑固的陰沉的臉。所以在必要儀式過後,我就在儘快尋找一個藉口離開哲臻,這時我看見昭嬪,她的小女兒羽揚時遠時近地玩耍在她的周圍。
昭嬪光彩成熟的面容、豐滿而勻稱的身段幾乎是震旦當朝審美標準的典範,但在我看來她像是不能駕馭自己的美麗一樣總是在躲避著來自他人的懷著各樣心思的注意。在任何的場合,這個像盛開的芙蓉一樣的女人都會在不意間給人一種錯覺,彷彿她和宮廷、和皇室沒有什麼關聯,顯得無辜。
很多年以後,我在藏於朝陽宮的書畫中看到兩副盪漾著空靈氣質的山水畫,對於水墨運用的透明感是它們成為帝國珍藏的重要原因。它們出自昭嬪之手。而讓我真正體會到這位滿腹才情的宮娥真正心情的她的另一副《晚妝圖》。畫的主角據說她家鄉的珀斕山,火焰般的紅楓在燭光下生機勃發,而通常山水畫上方刻意的空白被畫者故意用絢麗張狂的晚霞填滿。
“她最喜歡和最不喜歡的都是這幅畫。你看出什麼?”
“我看出……我以為她在躲避,而實際上是拒絕。”
這樣的人很容易引起他人的崇拜,也天生的難免招致嫉妒。他對她的特出情誼不僅在於在她的身後以其作品為傳世國寶,並且在生前就特許他們的女兒自幼留在母親身邊。他希望擁有一個她那樣的女兒,而並不是侍妾。這一點,她或許早就心知肚明。
我目睹張揚著昭嬪一生複雜感情的漫山紅楓在火焰中枯萎,盡成灰燼。
“你知道和她相比,你的優點是什麼?”
“什麼?我有比得上她的地方嗎?”
天元殿的理性依然故我。
“當然,她太……複雜,太含蓄,而你比較簡單,又坦白。”
“是嗎?大概是因為我沒有寄託心思的手段吧。含蓄……也是需要才情的。”
世上沒有人具備對天才懷有複雜感情的免疫力。幾筆飄逸的水墨難以承載昭嬪全部的心情,而我在很長時間固有的無知淺薄在某種程度上順應了宮中角色的屬性。
我是昭嬪的晚輩,但實際的品級我要高兩級。在蹴鞠和馬球比賽的看臺上我們因投緣而生友誼,所以私下見到時彼此都不行禮。羽揚在母親的示意下向我拜了一個萬福。
“羽揚越來越可愛了。”年輕母親的閒談總是從孩子開始。
“是啊。”她對給予自己女兒的讚美從不拒絕,“安平也有這麼高了吧。”
我笑笑,“整天就是知道玩兒,還沒有羽揚這樣聽話,不會老實待在我身邊的。”
“孩子知道什麼是快樂,也是一生中唯一積攢不下來的好處。過去了就沒有了。哦,對了瑽瑢,我在無意中聽到有人議論到你。”
“議論到我?”
她對我的表情付之一笑,“議論到,太子妃的美貌足以傾國。”
“怎麼會有這種傳說?”我感到臉紅,尤其在昭嬪面前,“什麼人的詆譭?”
昭嬪笑容依舊,“當作讚美好了。看來太子對你寵愛有加的。”
我無心在意昭嬪為什麼會把這種褒貶模糊的傳言與太子聯絡起來,而在她的邏輯的引導下我首先想到哲臻不會和別人談論我的容貌並形成流言。但此後,我的確注意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注視。異樣的情緒伴隨我過了一天,始終沒有再找到哲臻,直到黃昏時分佈雷出現在我的車前。
“王妃,老奴奉旨請您入宮侍宴。”
天氣悶熱,空中佈滿烏黑的雲層,馬車在禁城通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