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很美的地方。現在他們又說媽媽去了世上最美的地方。姑姑,我要很久以後才能見到媽媽嗎?”
“是,是……你想媽媽嗎?”
“開始很想,現在也不怎麼想了,反正要等到長大了就能見到她,他們這麼說的。”
我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表情想起了哥哥。
“姑姑,你怎麼了?”
“沒,沒有什麼。”
“你是不是也想我媽媽?”他一笑,表情豁然開朗,“媽媽沒有騙我,她說姑姑就要回家了。姑姑很美,會很喜歡我的,真的就是這樣,所以我相信一定能再見到媽媽。”
我一聲嘆息,伸手摟著他,“對,姑姑很喜歡你。你是姑姑最疼愛的孩子。”
我把對家的一番感情幾乎全部投注在了睿祺的身上。從前的永州從前的家恐怕真的不存在了,我面對的只是與親人隔著透明屏障的兩兩相望。只有睿祺對我的關愛是毫不拒絕的,我隱隱感到我們之間存在著一種直接的感情依賴以及一種心照不宣的共識。他單純天真的笑容掩飾不住眼神中偶爾流露的失落傷感。我不知道他對他母親去世的真正感覺,也不忍心對他提及事實,儘管我感覺他對一切心知肚明。
一個飄著小雨的傍晚,我走在永州清冷的街道上,心緒像細雨一般的寥落。潮溼的石板路上映著酒肆的燈光。再沒有人親切地喚我到他們的小店裡坐坐,已經沒有人認識我。
面前的地上出現了一個人影,我抬起頭,像做夢一樣,我看見了一張記憶深處的面孔。
“賞心園八年前被一場大火燒了,後來蓋起了這座酒樓。”徐賁為我倒了一杯酒。他的面貌變得粗獷,年少時眉宇間的英俊變為豪邁的氣質。
他為我斟了滿滿一杯,“永州到底不大啊。”
“你知道我回來?”
他點點頭,自飲了一杯,微笑著,“你的車隊進城時,我就在城樓上。哦,我現在是永州副尉,掌握城門安全。”
我端起酒杯,說:“祝你前途無量。”
他沒有飲,放下了酒杯,“我今天很高興,到現在我還懷疑這是不是在做夢。”
我淡淡一笑,“你的家人好嗎?”
“父親五年前去世了。母親還好。”
“尊夫人……”
“她也好,你見過的,燕嬉,還有兩個兒子。”
“燕嬉……是你那個莘州的表妹吧,你母親當年就想讓她做你的媳婦兒。”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如今我也,算是稱心如意了。”
“我為你高興。真的,我一定要敬你一杯。”我雙手端著酒杯一飲而盡。
他自斟自飲了一杯,又替我們都斟滿。“我能為你高興嗎?”他抬起頭看我,那眼神讓我回憶起當年草場的一幕,“你過得不好嗎?”
我的表情一時不知如何自處。
“我想一定是不好,否則也不會回來。可是,你回來或許是個更大的錯誤。”
“是嗎?”我盯著眼前燭影下光滑的桌面,“十年了,永州是我心頭最大的掛念,我幾乎是冒死回到這裡。”我抬眼看向他,“可是為什麼,我的父母親讓我感覺永州已經不是我的家了。他們的一個眼神勝過別人的千言萬語……”
“瑽瑢……”他伸過手來然而最終停在半途,他的拳敲響了桌面,沉悶的一聲,“你回來,你沒有錯。我也知道你會到這裡來,我瞭解你對這兒的感情,賞心園……還記得那年的最後一場戲嗎?我來遲了,你埋怨我……”
我望著他額頭齊整的發跡,我一生中只為一個男孩子梳過頭髮。郊外樹叢裡陸離的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空氣中盪漾著綠的精靈,那是屬於永州小孩子的初夏時光。我吐了一口氣,用手背鎮了鎮發熱的臉頰。
*
“當年你走後,我去府上探望大人夫人。敘到衷情之時,大人嘆道,希望永遠不要再見了,再見之日必有不測。”
我們並行於雨後的街道,空氣涼爽,而我的頭腦中還帶著酒樓裡溼熱的潮氣。
“我不知道。在京都的日子我一直都想與家人重聚,儘管明明知道希望渺茫。”
“接到你省親的訊息,大人幾乎不能自持,尤其是……你的名號變了。瑽瑢,你到底在京都發生了什麼?”
“就是這樣,‘太子妃’成了‘燕國夫人’。”
“瑽瑢!”他停下腳步,“在我面前不要再勉強自己了。”
我望著他,終於笑出聲來,“我勉強自己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