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很多的螢火蟲熱情地舞動在我的身邊。
以後的日子裡,我逐漸悟到現實有時就是那麼諷刺。就在我感動於柳珊琢關於禮樂治國的演講時,京都那邊正收到西鄰國紇壚進攻夏門關的訊息。
震旦,在我還沒有被捲入它的權力中心時,它就已經過於柔媚了。它在處於原始勃發期的野蠻外族的眼中簡直如同一個知書達禮又柔弱不堪的高貴的處女。震旦名譽上的尊嚴越發的超越了它實質的堅強。這一點如果被一個虎視眈眈的外族分辨清楚那無疑是危險的。可當時身處其中的人們,誰也沒有意識到震旦這種將自己推向懸崖之邊的冒險嘗試,包括它英明神勇的皇帝。那個骨子裡崇尚武德的君主,統治著一群已然不知如何在戰爭中自處的臣民。而當現實的災難已經擺在所有人的面前無以挽回的時候,他們需要一個理由來向自己解釋這種不期而遇的變故。於是,他們的目光投射在了我的身上。
我知道至今還是有人把震旦兵戎之災推到我的身上,即使是內戰。而儘管我已經為了這個國家的外交做出了最大的犧牲,但還是被一個臨死的人當面指責為“女禍”!
正文 第三章
正式進京的日子定在八月的初秋季節。
我的最後一個永州之春結束了,夏日的驕陽下我依然常常出外騎馬,躲避著那些愈加頻繁出入於家中的宮庭使者和賞賜,躲避著金銀裝點出的浮躁喜慶和家人抑於心胸的深沉傷感,躲避著外人眼中的萬世榮耀和父母悽苦無奈的眼神。
那一年我十八歲,心智卻被運用得幾乎衰竭。我感覺莽撞著無知著就被命運牽入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心靈世界中。我全面地調動著我貧乏的智慧想讓自己迅速成熟,在未知世界的入口落下穩重的第一步,但同時我真切地感到那對我來說太難了。
我獨自牽著馬,徘徊於夏日郊外草場的邊緣。陽光使我的額頭滲出一層汗珠,我不想去擦拭。自然而然地,我想到童年時代在這片草地上的嬉戲。
“我已經開始睹物生情了。”我對站在面前的徐賁說。
他說他是到這裡來找我的。他花了很長的時間下了很大的決心來見我最後一面。我看到不遠處兩個宮中來的侍從正朝我們這邊張望,我轉過身去。沒有我的召喚他們還不會貿然走過來,但我依然感到背後直射過來的目光。
“瑽瑢,不,太子妃……我應該早一點來看你的,時至今日,離你離開的日子越近,我能說的就越少了。”
我抬頭看了看他,“聽說你做了校騎尉,恭喜了,徐大人。”
他愣了一下,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有點驚慌,他的反應在我的意料之外。我伸手想向以前那樣安慰他似的拍拍他的胳膊,卻在一轉臉間從眼角的余光中看到那兩個侍從已經朝我們走近了幾步。他好象覺察到了,忙忙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來。
“瑽瑢,”他的臉色泛紅,“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
“關照我的父母。”我脫口而出,倒沒有考慮這個請求是否合宜。
“一定。”他不假思索地答應,繼續看著我。
“我是一個不孝的女兒。”我幽幽地說。
“你對我就沒有什麼話說?”
我抬眼看他,遭遇到以往不曾面對的眼神,意味複雜又一見即明。
“你……我希望你……你能找到一個秀外惠中的好女子,與你白頭偕老,相伴一生。”
我聽到他向天空的一聲長嘆。草的綠在視野中模糊。
“我知道你終究會講這麼一句話。”他的語氣趨於平穩,“瑽瑢,你已經變了。這倒讓我放心。記得我們小時侯在西市口遇到的那個遊走四方的江湖術士嗎?你很好奇他的長鬍子的。我在那天傍晚又找到他,他正趕著要出城了,他居然對我們還有印象。我問他從我們的面相中能看出什麼。他說,那個小姑娘會是我的心上人。然而……她是凡花素草中一朵莫可言喻的牡丹,我的一切想念只會是……霧裡看花。”
“那你為什麼……”我意識到自己嘴唇的顫抖,恍惚著移開迷離的眼神。
“我從那一天起就明白自己所做一切的價值。”他還在繼續自己的訴說:“我從一開始就相信他,他給我的感覺就是信任。但我知道我要做的是什麼,直到今天,我才後悔。”
“……”
他的目光突然捕捉到了我的,“我後悔我太信任自己的直覺,我後悔我相信了那個江湖術士詛咒一樣的預言。現在,已經晚了……”
我用一隻手拼命捂著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