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玻璃舷窗下的位置。像在湖岸邊一樣,夜晚安靜地流逝著。
發生什麼了?儘管十分熟悉,他卻看不清她,一切都湮沒在含糊的影子裡了。
他抱著胳膊,靜靜地站在那兒。
SDF…1的酒吧和光線昏暗的社群吧有所不同,它寬敞明亮,桌椅的間隔較遠。透過玻璃舷窗,人們能夠一眼看到開闊的城市和天空;再遠一些,能望見荒郊和河流。
他離開了門口的位置,繞過桌子,朝她那邊走去。隨後他停了下來,好像不知道該走哪條路。像往常一樣,他們不期而遇。
這會兒正是顧客稀少的時候,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服務生向她走了過去。“請再給我兩瓶,同樣的。”他聽見她說,“還有一些冰。”
服務生點點頭走開了。她沒有瞧見瑞克,他只好自己走了過去:“麗莎,能和你一起坐嗎?”她抬起頭來,凝神地看了看他,一語不發。
“你今天又不在艦橋,”他說,“我從範妮莎她們那裡聽說了瑞博調職的事。”
“是的,我今天又請假了。”她簡單地答道。
他站著不動,想等著自己徹底沒話可說,轉身再走。但是,沉默片刻之後,她又說:“今天清早,瑞博從路納回來了,還帶著一個傷者。下午在醫院時,他突然被RDF關押了。沒有任何人做解釋,但顯然——事出有因。”
“突然關押?”他吃了一驚,“這是處理異常事件的程式啊!”
“是的。那個受傷女孩的血檢報告十分異常,但我只來得及看了個大概。”
“……”
“你怎麼也來這裡了?”她忽然改口問道。
“我下晚班後,也會來坐坐。”
她低下頭,不聲不響地給他倒了一杯。
“謝謝,”他說,“第一次打電玩是和麥克斯,第一次喝酒是和你。二十四歲並不算大,可是我當兵已經五年了。”他沒頭沒尾地說著。
她並不介意,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他又擔心起來,瞅了瞅了她。但是,她忽然焦急地說:“不,瑞克,別走。”
“我在這裡,——我剛才就這麼說了。”
“今晚我不想一個人待著。”
“我不走。”
她嘆了口氣,想說什麼但又一聲不吭了。他覺得有點兒窘。
“到現在為止,”她開口說,但喝了一大口酒,“我的軍人生涯沒出過什麼差錯,沒有大風大雨,也缺少棋逢對手的感覺……”
“麗莎,”他打斷了她,“為什麼事情突然這麼嚴重?”
“我不知道,”她說,“事情沒有想象得那麼簡單。瑞博回來了,我說:‘是你嗎?是你——瑞博,你回來了?’他回答:‘是的,我活著回來看你了。’我又說:‘你為什麼不早些過來呢?他說:‘因為以前我不能自作主張。’……”
瑞克給她把酒加滿,但是她又說下去:“在醫院裡他對我說:‘忘記這一切,保護好自己!’這些話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她不停地挪動著酒杯,但是沒有喝,“從前我決不會做這樣的夢:他回來了。用他獨特的嗓音和我說話,那麼活潑,那麼溫情,又那麼善解人意……”
她一聲不吭了。
“……以前,福克和克勞迪婭總是開玩笑說,我是個聰明極了的傢伙。”她說,“我倒是有點想不出自己聰明在什麼地方,我的聰明全部來源於我的童年。那時候,我還以為整個世界都是那樣,每個人都有健康幸福的父母……直到現在,媽媽和爸爸都不在了,我才堅定不移地相信了自己的天分。但我把這個信念藏在心裡。‘常規’就是‘天分’。大量的訓練和任務對我不僅有益,而且愉快。我並不是什麼都能幹得好,但是指揮官的崗位我能做好,而且這樣總能讓我愉快。”
“‘愉快’?”他有些詫異地插了進來,“很少有人這麼說。”
“是的,”她把目光移向了窗外,“我對父母印象很深,真想再看一看他們在一起的樣子。我的童年很愉快,後來大多數時候也是……”她說,“克勞迪婭和格羅佛艦長似乎知道些什麼。但他們必須避嫌,我不怪他們。”
在他們眼前,呈現著一個靜謐的夜晚:在湖岸之外,城市綿延著暗淡欲滅的燈光:“其實我知道,現在除了你,不會有誰和我說話了。”
“對,”他猶豫了一下,“在你找到歸宿之前,你當然可以信賴我。”
“‘歸宿’?”
“我是指,”他說,“最後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