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壯,散發出一股殺伐之氣的舅舅徐楓截然不同。
吳訥給暹羅國白王子殿下敬酒,仰脖將甘甜的梅子酒一飲而盡,懷義清晰的看見吳訥脖子上猶如梅花般的疤痕,頓時想起六年前在雞鳴寺,當時還是李賢惠的寶貝女兒和吳訥相罵打架,還把人家脖子咬下一口來的往事!頓時覺得女兒和吳訥更加不可能了。
吳訥脾氣再好,再不記仇,這脖子的疤痕現在還沒消退,怎麼可能娶賢惠呢,吳家雖然敗落了,可是吳訥還是魏國公的外孫子,當寶貝似的養在瞻園呢,他親姐姐吳敏剛剛嫁給了南直隸解元李魚,未來的狀元夫人吶,賢惠,你當真不是做夢麼?
看見女兒一副花痴模樣,懷義心頭捲起了驚濤駭浪,暗歎女兒終將會是情場失意人。
戲臺上正唱著懷義最喜歡的《穆桂英掛帥》,穆桂英和楊宗保在陣前邂逅,大打出手,卻心心相
惜。穆桂英唱道:“挽絲韁勒戰馬偷眼觀看,楊宗保確是個英勇少年。”楊宗保覺得奇怪:“穆桂英在馬上她且戰且看,因何故只招架東躲西閃。”穆桂英試探對手的武藝,心生一計,佯退將楊宗保俘虜了回去當山寨丈夫去,唱道:“我佯作敗陣使巧計,小將軍因何故馬下偷閒。”如此彪悍的將楊宗保搶回去了。
伶人剛將最後一個“閒”字唱出來,就只見坐席上徐楓突然僵直不動了,舉著酒杯就像老僧入定一般呆立在原處,此時吳訥剛剛敬酒回來,見舅舅如此情形,還以為忙關切的問道:“舅舅?舅舅!你怎麼了?是喝對了嗎?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徐楓回過神來,將美酒一飲而盡,說道:“無事。”此時宴會正酣,主賓共歡,四處觥籌交錯,言談
甚歡,沈今竹坐在角落最不起眼處,和徐楓四目相對,手裡的酒杯也是滯在胸前,那一瞬間,好像時間已經靜止,四周所有的人和事都不見了,連喧囂的粵曲也似乎消了聲音,全世界都只有她和他。
且說沈今竹隨著五百人的超級大使團上了岸,白王子殿下和阿育公主分別遞上自己國家的上表文書和勘合,懷義核對無誤之後,安排了兩國的使節和隨行人員一共三百人左右住在市舶司,其餘兩百人是隨行的商團,他們帶來的貨物交了十抽二的稅之後,就地解散尋找買主去了。而弗朗科斯和沈今竹偽裝成白王子殿下的隨行人員入住市舶司。
沈今竹在人群裡看見懷義,不禁心頭大呼:懷義是市舶司守備太監了?!沒想到會這麼快遇到老熟人,沈今竹心頭先是大驚,而後是狂喜,再後來又猶豫了,懷義對她而言,關係也僅僅止步於老熟人,她並不信任他。暗想還是靜觀其變,先等等吧,等上岸伺機尋找錦衣衛的人給乾爹捎信比較穩妥,無論如何,先要回一趟金陵看看祖母她老人家。
三年了,沈今竹從大姑娘長成了豆蔻少女,面貌和身形都有大的變化,加上她一身西洋騎士的打扮,還戴著寬簷大帽子,帽子上插著的鴕鳥毛幾乎遮住了她的巴掌臉,打扮成這樣,即使站在親姑姑沈佩蘭面前,恐怕都認不出她來。
所以懷義在一堆烏壓壓的人群中並沒有認出沈今竹,市舶司招待暹羅國和北大年使團的晚宴上,沈今竹也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可即使如此,在她不經意間舉杯抬頭時,隔著大堂盆景石雕、隔著杯盤狼藉的一桌桌酒席、隔著觥籌交錯的人群、隔著添酒熱菜的小內侍們,她還是宿命般的看見了他。
三年了,每每在噩夢中驚醒,為她憂思欲狂的少年相貌和氣質都變了模樣,從天真無邪的小小少年,變成了鋒芒畢露、陰鬱狠戾、殺敵過百的百戶。
三年了,時常在午夜夢迴中出現少女面貌更是發生了鉅變,以前快意恩仇、恣意妄為的中二期小少女,眼神裡開始有了隱忍,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了,她穿著奇裝異服卻怡然自得,好像她就是生在那個世界一樣。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宿命似的同時抬頭、同時舉杯、四目相對之時,他們就是知道這個人就是她和他!
好像過了許久,吳訥走回座位上去,恰好遮住了沈今竹的視線,她猛然回過神來,遠遠對著徐楓眨了眨眼睛,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這個眨眼噓聲的動作是那麼的熟悉,兒時無數次和她在瞻園調皮搗蛋,甚至四處“禍害”金陵城時,她就是如此做派,在那一瞬間,穿著奇裝異服的她又變成了記憶中古靈精怪的初戀小情人。
徐楓藉著飲酒掩飾著心中的狂喜,是了!她不知怎麼的去了遙遠的暹羅國,所以一直沒有機會和我們聯絡上,她這幾年到底經歷了些什麼?和她聊天的紅頭髮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