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竹笑了笑,說了會子閒話,便告辭道:“姐姐好生歇息,等到了海澄夠忙的,我就不打擾你了。”她心懷疑問,徑直去了哥哥沈義諾那裡,撒嬌逼問連番上陣,沈義諾扛不住了,隱晦的問道:“人們發毒誓通常會說什麼?”
沈文竹說道:“當然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後下十八層地獄不得超生?”
沈義諾眨了眨眼睛,“不是這個,還有呢,和後代子孫身份相關的。”
沈文竹想了想,說道:“莫非是男為盜、女為娼?”
沈義諾點點頭,暗想這可不是我說的,是妹妹自己猜出來的,爹孃曉得了也不會責罰我——說起妹妹,他突然想起親妹妹沈今竹好像上船後就沒和他說過一句話,這個妹子太特立獨行了,整天呆在在隆恩店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他偏不好說些什麼,因為祖母以前就和沈今竹差不多,誰不知道沈家其實出身商賈呢。
沈文竹聽了,此刻的內心也是崩潰的,沒想到餘家幾位貌美如花,談吐優雅,能吟詩作賦,也能打雙陸棋子的小姐們居然是私娼!虧得我們還約定等過了孝期經常一起去燒香賞花呢,頓時覺得鄰居豪華奢靡的宅邸變成了一座臭水溝,隔著幾千裡都聞得到那股臭味。
沈文竹許久才回過神來說道:“我是不回去了,與私娼為鄰,寧可厚著臉皮跟著姐姐擠在三山門外呢。”
沈義諾說道:“爹孃已經拜託三叔找牙人尋新宅子了,等我們回家,直接就搬過去……”
這廂同父異母的兄妹話著家常,到了夜間大船停靠在港口,眾人住在蘇州的驛站時,沈今竹也找了大堂哥沈義斐說話,不過他們的談話就不是家長裡短了。
沈今竹開門見山說道:“大堂哥,孫大人如今是你的東翁了,不過有件事情我覺得還是告訴你比較好,你心裡有個數——孫大人是金陵半開門餘家的座上賓客,我是親眼瞧見的。初始我也不知道他是誰,看見他從餘家宅院裡走出來,剛才在驛站偶然打了個照面,才曉得他就是海澄縣的第一任縣令。”
沈家二房鬧出與私娼為鄰這事,沈義斐也知曉了,此事就是堂妹捅破的,他表情有些奇怪,說道:“我早就知道了,東翁當年少不更事,被餘家哄騙當過一陣子的女婿,騙財騙色,後來女子好像是得了疾病過世了,東翁依舊痴念當年情,將女子以正妻之禮葬下,他封了縣令之後,首先就是去禮部給亡妻請求追封誥命,承認了餘家娘子的正妻地位,我瞧著東翁好像也沒有續娶繼室的想法,真真一個痴情人。”
沈今竹覺得奇怪,“大堂哥,你回金陵不過兩三個月,是如何得知這些事情的?”居然比曹核知道的都多,曹核都不曉得這檔子事,這不科學啊。
沈義斐見瞞不住了,便將二弟沈義斐“出賣”了,說沈義斐是孫秀的知己好友,當年就是沈義斐識破了孫秀“新婚妻子”的真面目,去過餘家宅院探過究竟,他也一直為諍友打抱不平,覺得餘家害人不淺,將孫秀迷了心竅。
沈今竹聽了,沒曾想新縣令居然是這種情根深種的人,她覺得很意外,但更多地是憤怒,恨不得把沈義然拖出來打一頓,“什麼?二堂哥早就知曉我們二房的鄰居是半開門,卻一直沒有提醒我爹爹?”
沈義斐看見潑辣的堂妹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趕緊解釋說道:“餘家以前也住在遺貴井,和你們二房不是鄰居,中間還隔著好多戶人家呢,誰知道餘家這兩年賺了不少銀子,把你們鄰居的大宅院買下來,舉家遷往此地,二弟又甚少出入煙花場所,所以他雖知孫秀被餘家下套所騙,卻並不知道餘家遷居之事,他並非故意隱瞞二叔二嬸的。”
沈今竹聽到這個解釋,怒氣才算罷休,想了想,說道:“此事你知、我知、二堂哥知,就不要告訴他人了,尤其是我繼母,她可能會深想的,覺得二堂哥有意隱瞞。長此以往,我們兩房人家就很難和睦了,祖母泉下有知,會傷心的。”
沈義斐當然同意,一行人順風順水到了海澄縣月港,正好是九月初七了,秋色宜人,楓葉似火,懷義、徐楓、智百戶、峨嵋等人早早在碼頭迎接,孫秀是此地父母官,所以他的官船首先靠港,碼頭早就守候著許多想要目睹海澄縣第一任縣令的風采。
孫秀穿著官袍,手捧尚方寶劍下了船,很是威風,初入官場,倒有些官威了,諸人見到此劍,如慶豐帝親臨,紛紛跪地三呼萬歲,徐楓也在此列,不過他看清了孫秀的面貌時,頓時大吃一驚——他猛然回想起四年前的煙雨樓的那個充滿了變故的雨夜,他和沈今竹以及姐姐姐夫徐碧若、朱希林吃先滷後烤的豬蹄。屏風後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