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風骨,奴婢是捱過餓的,捱餓的滋味真難受啊,風骨能吃還是能喝?還不如一根肉骨頭呢。”
流蘇說道:“風骨呢,就是那些文人們眼裡的肉骨頭,饑民為了一根肉骨頭不惜性命大打出手,拼的你死我活,文人也是如此。”
小紅窺探著流蘇的臉色,說道:“奴婢能不能斗膽問三少奶奶一個問題。”
流蘇淡笑道:“你是不是想問,既然我佩服張秀才娘子,當年我為什麼沒嫁給讀書人?”
“什麼都騙不過夫人。”小紅訕訕道:“都說寧娶大家俾,不娶小戶女,少奶奶這樣的品格,別說是秀才娘子,就是舉人娘子也做得。數遍南邊的豪門貴族,誰敢在瞻園面前稱大家。”
“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在勳貴武將當中,江南自然是徐家第一、西南是黔國公沐家獨佔鰲頭,可是在文人眼中,武將之家是比不過文臣的,以後千萬別說這話。至於為什麼不嫁給讀書人嘛——”流蘇雙目微闔,像是在回憶往事,驀地睜開眼睛,說道:
“表小姐讀的書有一句‘魚和熊掌不可得兼得’,人要有所取捨,我選了魚,舍了熊掌,不過是趨利避害罷了。唉,嫁給誰不是嫁呢,我羨慕誥命夫人受人尊敬,但也害怕以後被真正小姐出身的夫人們翻出過去當副小姐的經歷,被人輕視,被當了高官的丈夫嫌棄。以前伺候四夫人的寶絡姐姐,如今還是五品宜人呢,我瞧著她的日子也不太好過。何苦來哉?還不如嫁給豪奴當少奶奶,大家都是奴兒,圖個舒坦。”
小紅瞧著流蘇不願意說這個,便將話題引開,故作輕鬆問道:“您說徐家和沐家在文人眼中都不算真正大家,那他們覺得那種人家才是大家啊?”
流蘇想了想,說道:“我也不太懂,大概是孔聖人後裔衍聖公家,或者是出了閣老的書香世家吧。”
主僕倆人聊著,在快到徐府街時新妝已成,流蘇攬鏡自照,頭上的狄髻已經取下,一頭青絲綰成高髻,上頭罩著黑【絲髮網,以防頭髮被吹散,只戴著一支累絲嵌寶銜珠金鳳步搖,耳垂一對銀點翠耳環,剛剛補的胭脂抹得恰到好處,氣色粉潤,儼然一個打扮得體、意氣風發少婦,貴氣又不顯輕狂,心中很是滿意。
進了二門,路上已經有小丫鬟從大廚房抬著食盒回各院了,流蘇坐著涼轎到鳳鳴院,剛進院門走到照壁處,昨天告密的看門婆子就迎過來說道:“齊掌事您總算回來了,老奴有要緊的事情給您說呢。”
留守在鳳鳴院的小翠也站在看門婆子身邊頷首示意,流蘇心裡咯噔一下:難道昨晚又出事了?
前排倒座房裡,看門婆子扯著自己的衣袖把凳子好一個擦,討好的請流蘇坐下,流蘇不賴煩坐下,說道:“有話快說,我還要去看看錶小姐。”
看門婆子說道:“說的就是關於表小姐的,昨天半夜,表小姐正房的燈亮的通明,直到天亮方休,老奴謹尊您的教訓,沒有召喚,不得去正房走動,心裡雖然奇怪,也沒有去看看,別人有人沒有,老奴就不知道了。天剛亮,我還沒開大門呢,纓絡面色蒼白,急匆匆叫我起來開門,說她要出去辦事。老奴想起昨晚,剛關了院門,也是這纓絡來叫門,鬼鬼祟祟的,袖裡還揣著東西,不知道是何物,老奴多問一句,她就訓斥老奴多事!”
“才剛升了二等,就敢這樣對待老奴,那要是升了一等還了得,老奴——”
流蘇打斷道:“說重點!”
看門婆子說道:“老奴沒辦法,放了纓絡出院門,嗯,沒過多久,金釵就派人到處找纓絡,老奴那裡知道她去了那裡?這纓絡膽子也真大,差事不要了,出門辦事也不和金釵說一聲,這要是您在院子裡,保管她沒有這個膽子——”
流蘇冷冷道:“你再囉嗦,我就不聽了。”
看門婆子急忙說道:“老奴剛打聽好了,知道她去了那裡,一大早她跟著大廚房採買的出了門,去了集市,自己僱了一頂轎子回來,走的是後門,直接去找四夫人去了,這會子還沒回鳳鳴院。”
沒有經過上頭姐姐和院子的掌事娘子容許,私自出門,這可是犯了大忌,纓絡這丫頭膽子夠大,鬼鬼祟祟的要做什麼?流蘇蹙著柳眉,問:“還有事情嗎?”
看門婆子說道:“有的,那金釵也不是省油的燈,昨晚那麼大的動靜,哄騙我們說是半夜表小姐臥房裡有老鼠,推翻了燈油,差點起火,老奴反正是不信的。這金釵明明和冰糖一樣都是一等大丫鬟,人家冰糖還是從太夫人院子裡出來的呢,金釵倒好,您不在這啊,她事事要管,事事自專,也不和冰糖商量,簡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