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如蓬萊仙境般,秦淮河這種高大精緻的花船比比皆是,站在花船甲板的沈義然看著秦淮河兩岸的風景,而岸邊一座河房酒樓的人也在遙望著花船的風采。
秦淮河畔店家們用竹木做支撐,在河面上建起一座座兩三層的樓房,所以稱為河樓,很是涼爽,
到了夜晚這些河樓無論是做何種營生,都是爆滿的,有一座三層河樓的最高層裡,四周只有四根支撐頂棚的立柱,沒有牆壁,樓上四角點燃驅蚊的艾蒿,中間有一個長方形的、蒙著大紅綢布的賭桌,十來個約十二三歲的小小少年分兩派,站在賭桌左右兩邊,看其相貌氣質和衣飾,都是權貴人家的孩子,賭桌左右都只有一個竹凳,竹凳上坐著兩個玄色道袍的小少年,其他人都站著,小少年們都已經開始留頭了,短髮齊耳,梳不成髻,嫌天熱又沒戴帽子和方巾,乾脆都散著細碎的短髮,橫豎這裡又沒有大人嘮叨說衣冠不整。
坐在左邊、長相濃眉大眼、虎頭虎腦的小少年正是金陵錦衣衛指揮使的長孫曹核,這曹核是三年前被他祖父曹指揮使從家鄉帶回來的,而曹指揮使年過四旬卻一直未婚,金陵城出了名的黃金單身漢,兒子都不曾聽說過,怎麼會平白無故多出個孫子來?許多人質疑這孫子的來歷,為此曹指揮使還特地擺了酒解釋,說他家裡有個童養媳,年少離家時已經有孕了,生了兒子一直住在鄉下,兒子身體不好,也早早成親生子,給曹家留了後便去了,他那次回鄉就是安葬兒子,把孫子接到身邊撫養。眾人見曹核相貌輪廓和曹大人確實有些相似,便都信了,當然,不信也沒法子,這是人家的家事,何況曹大人是金陵錦衣衛指揮使,誰敢亂嚼舌根得罪了他?
這曹核乍然從鄉下到了金陵繁華之地,心裡其實很是膽怯,但仗著祖父位高權重,就豁出去瞎折騰,見人就想去踩一腳試試深淺,就像一個新物種闖到一個新天地,必然要撕咬打鬥一番,來確定自己在食物鏈上是什麼地位。
曹核欺負了不少人,也踢到了不少鐵板,惹了一些不該惹的人物。好在他是個聰明的孩子,撞了南牆還知道回頭,祖父曹大人親自帶著他登門道歉,他也都乖乖的順從了,口口聲聲說是自己的不是,三年過後,行成了個欺軟怕硬的性子,金陵人送了諢名,叫做曹核桃,為何叫做核桃?實因其外硬內軟、色厲內荏,就像核桃一樣,外殼堅硬,但是核肉卻是香軟可口。
這曹核桃、哦錯了,是曹核瞥了坐在對面賭桌的小少年一眼,開始揣摩對手來歷,覺得有些眼生,瞧著模樣氣質也是顯貴出身,看頭髮的長短,應該是留了有兩三年時間了,大明男女童一般從十歲開始留頭,所以推算年齡,應該是和自己相仿,十二三歲的樣子吧。
對手和自己一樣,頭髮太短不能梳髻,嫌天熱便沒有帶頭巾帽子,散亂著頭髮,額前的劉海幾乎要遮住了眼睛了,幸虧他的眼睫毛濃密且修長,就像兩面扇子似的護住了眼皮,將劉海阻隔在眼皮以上,他屈肘撐在鋪著紅綢的賭桌上,斜著腦袋托腮,似乎魂遊千里之外了,所以曹核看不到他的全臉,也辨認不了他的表情。
曹核覺得應該先試探一下對方的深淺來歷,他一拍桌面,呲笑道:“你就是李魚請來的幫手?怎麼都不敢正眼看我。”
那人還是歪著腦袋,坐沒坐相的保持剛才的姿勢,輕飄飄的說道:“看你?我今晚剛吃過一盤琥珀核桃了,又甜又油的,現在心裡都還膩的難受,再看你啊,恐怕要吐出來啦!”
哈哈!站在那人後面的幫手們鬨堂大笑,連曹核背後的自己人都忍俊不止的笑出聲來,曹核大窘,他最恨人家提起曹核桃的外號,此時恨不得把面生的小少年當核桃敲碎吃了。
豈有此理!欺人太甚!打人不打臉你不知道嗎!這人到底是誰?怎麼比我還要橫啊!曹核憤然站起來,拔出腰間的匕首往賭桌上狠狠一插,跺!匕首寒光閃閃,鋒利無比,就這麼一插,就沒入賭桌一大半了,果然是人間兇器。
笑聲頓時消失了,氣氛立刻緊張起來,對手終於坐直了身體,雙手從賭桌上移開,正眼看著曹核,問道:“所以說,今天不是來搖骰子,是來打架咯。”
☆、第54章 沈今竹攻心曹核桃,小霸王忙背後捉刀
曹核看清了對手的面容,那雙如深潭的眼睛有一種超脫了年齡的內涵,沒有喜怒、更沒有恐懼,曹核這才明白,剛才對手不看自己,絕對不是怕自己,曹核也相信,哪怕是面對猛虎,那雙眼睛的主人應該也不會露怯的——對手的眼神居然和他祖父錦衣衛指揮使曹大人很相似!
一切還沒開始,曹核憑藉這三年撞南牆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