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竹眼角餘光偷偷打量著曹銓,那曹銓置若罔聞,好像早有預料到慶豐帝有此舉,暗想曹銓不愧為是好少年時中了武進士就跟隨慶豐帝的老人了,太熟悉這位皇帝的性格,喜歡新奇事物、喜歡湊熱鬧,性子極為倔強,勸也勸不住——滿朝文武,加上後宮太后、皇后輪番上陣,都勸不住慶豐帝上山剿匪,去關外打韃靼人,曹銓就更勸不住了。
這徐楓不知死活,正待要去勸幾句,被沈今竹使了眼色阻止了。徐楓暗想,還是聽今竹的吧,連曹大人都沒開口勸諫,那有我說話的份?曹大人是錦衣衛指揮使,他應該早就安排探子在四周護衛了,我操什麼心,陪著皇上吃酒聊天足夠了。
不一會,店小二就喜滋滋的來討賞錢,說和一家畫舫談好了,將三樓的一間房租給他們開宴,徐楓爽快的給了租金和賞錢,命小二將酒席擺在畫舫裡。而曹銓手下的錦衣衛暗探來報,說已經強行租下了三樓隔壁的房間,其餘兩層有暗探扮作儒生的樣子混跡其間防備,也有女探子扮作的煙花女子,連畫舫水手都有錦衣衛的人,另外有幾艘烏篷船偽裝賣酒賣花的隨時跟蹤畫舫,確保安全無虞。曹銓低聲道:“知道了,叫兄弟們裝的像些,別讓貴人覺察出我們刻意保護,若惹得貴人發怒了,連我都護不住你們的。且警醒這些日子,等皇上回京二來,我會好好犒勞你們。”
慶豐帝要白龍魚服來江南,早在兩個月前就下了密旨告訴曹銓了,比起幫扶皇上繼位時的腥風血雨,日驚夜怕,雖說在金陵錦衣衛每年也辦不少類似貪腐、結黨營私、甚至謀反等御案,但比起以前在潛邸做侍衛、比起北京的錦衣衛,曹銓在南直隸的日子就堪稱清閒了,每日去衙門處理公務,夜晚鑽密道去臨安長公主府裡和公主相會,除了有些頭疼調皮搗蛋的兒子曹核以外,還真沒有什麼事能難倒他。
驀地接到密旨,曹銓只覺得是五雷轟頂,他有多瞭解皇上的本性,就有多害怕出事。皇上下江南微服私訪,此事除了搭順風船的司禮監掌印太監懷安、金陵錦衣衛和金陵守備太監懷恩知曉,其餘人一概不知,這也意味著五城兵馬司,各地區的衛所都不負責皇上的安危,所有的壓力都在錦衣衛身上。
曹銓之所以快刀斬亂麻和魏國公和解、將大哥圈禁,並剷除大哥的餘黨,除了曹家本身的利益,也有肅清金陵那些不安定因素,免得慶豐帝白龍魚服到了這裡,這些匪徒橫生事端的原因。
只是曹銓沒想到的事,他的雷霆手段使得金陵城再次恢復了平靜,但他心灰意冷的大哥在今夜走向了生命的終點。
黃昏,一輛馬車從遺貴井出發,速度很快,要趕在關城門之前去外城的莫愁湖,馬車上坐著風韻猶存、帶著全家女眷做半開門生意的半老徐娘餘氏。這餘氏也是徐家人,此時的她原本應該是含飴弄孫的貴婦,只是她父親四十多年前捲進瞻園七子奪嫡的大案裡,父親被查出僱兇殺人,將庶出的大哥淹死,大逆不道,他們這一支被除族,父親慘死錦衣衛詔獄,家裡唯一的男丁親弟弟也在流亡途中病死了,母親帶著她們姐妹兩個到了山東曲阜,因家庭支柱兩個男人都相繼去世,徐字少了雙人,所以心灰意冷的母親化姓為餘。
剛開始餘氏的娘委身曲阜孔家的一個族人,作了外室,後來逐漸墮落了,乾脆帶著兩個女兒做起了半開門,餘氏年輕時異常嬌美,連這一代的衍聖公都是她的裙下之臣,這衍聖公是個好色之徒,她生的女兒餘三娘長到十四歲時,被衍聖公看中,花了大價錢買下餘三孃的初【夜,將其梳攏,此後居然是母女共侍一夫了。
知女莫如母,餘氏明白,女兒餘三娘心裡苦,但有什麼辦法呢,一旦做了半開門,想要回頭何其難,要怪就怪你命苦,託生到為娘肚子裡,生下來就是賣笑的命。
去年曹銓的大哥曹大爺居然在山東曲阜找到了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給她一大筆銀子、並金陵城遺貴井的一處房契。說昔日的一切都是魏國公的父親為奪爵謀劃的,她的父親無罪,被栽贓了而已,還說若有朝一日能奪回爵位,必定會恢復她父親的名譽,將她們這一支重新迎回瞻園,並寫入徐氏家譜。
當時餘氏已經算是年老色衰了,並不太適合流連歡場,暗想這也是個出路啊,即使不能奪爵成功,重新姓徐,但看在曹大爺鉅額銀票和遺貴井的豪宅上,她就決心帶著女兒們去金陵闖一闖。
在金陵安家,才知此地居住不易,想要維持體面的生活,就必須將半開門生意再做起來。女兒餘三娘運氣最好,居然找了個鄉下有錢的土秀才這樣完美的一隻肥羊,餘氏幫助女兒逮到手裡,大宰特宰,把血放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