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裡走,電梯空間有限,最多隻能再站三個人,他被留在了外面,電梯門漸漸合上,那扇自己以為已經敲開了的門也跟著合了起來。
電梯門合上的那剎,初夏回頭,看了一眼。秦林還是呆呆的,眼神是那麼絕望,彷彿萬念俱灰一樣。第一次,她看到了他絕望的眼神,他一直都是意氣風發自信滿滿的男子。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絕望,一下子,擊中了她的心。她終究是傷害到了秦林,其實愛情之中,只要是不愛,無論怎樣,都會讓那個愛的人受到傷害。她連忙轉開了眼睛。門關上了,電梯直下,站到平地上,才有了一份安穩的心境。
蘇鑫直到跟著眾人回了病房,看到醫生護士圍在自己的前姑父及他的妻子身邊上心電監護,掛水,叮囑家屬相關注意事項,忙的人仰馬翻,他才緩緩回過神來,那個啥,那個秦林跟沈諾,就這樣結束正面交鋒了?天啊天,自己不白來一遭了嗎。這也太沒有衝擊力沒有戲劇性沒有暴力美學沒有風花雪月沒有愛的對決了吧。真是對不起自己這樣千里迢迢翻山越嶺開著車子當司機。至於自己的前姑父以及他的新妻,說實話,他蘇鑫還真不關心,除了擔心他們要真over了,自己這可憐的表姐會難過,萬一按照她一古代酸腐文化薰陶嚴重的個性,指不定還得守孝三年,不宜婚娶。這世事變幻,滄海桑田,三年以後,誰知道誰還是誰的那杯茶,誰又是誰心口的朱丹砂。所以,手術成功,皆大歡喜,他也是為表姐一家高興的。
初夏要回老宅收拾屋子,久無人居,所有的東西都得拿出來洗洗曬曬。當初她聽到阿姨說為了籌集手術費用把家裡的房子給賣了時,曾期期艾艾地問:“那你們以後要住在哪?”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但她心裡是清楚的,除了在個人生活作風上父親可能因為離婚的事會被人詬病外,他從來都是一位清廉的好官。就公務員的那些死工資,再加上父親這些年來一直身體不好,需要調養,還資助著三個偏遠地區的孩子讀書,收支相抵,在二三線城市房價都突飛猛漲的今天,他跟阿姨想要再買間房子,恐怕是千難萬難。
阿姨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地笑:“初夏,也許說出來你會不相信,我當初機關算盡要跟你的父親不是圖他的地位,也不是圖他的前程,而是因為他這個人。既然是圖他這個人,只要他人還在,就一切都好辦了。至於房子,在哪兒住不都是一個家。家裡不是還有一幢老屋嘛,你別擔心,我知道那房子是一直租出去的,因為租房子的人就是你爸爸。我們都知道你倔強,骨子裡傲氣,不肯收嗟來之食,也不願佔別人半分便宜。當初你死命不收你爸爸的錢,他就找你舅舅商量了一下,讓你舅舅出面,把你們原先住的房子租給了他。你不要怪你的父親,倘若說有錯,也是因為我,他始終都是愛你的。其實當初我心裡頭也不樂意,覺得這一年年的萬把塊錢都是扔進了水裡,我們又不會真的去住。後來才想明白,你父親的做法是對的。這幾年,你基本上沒回過家鄉,你爸爸就時不時地上老宅子去坐上一會兒,曬曬太陽,打理打理花木,他還在裡頭種了株桃樹,栽了棵葡糖,說保不齊你哪一年暑假有空了就回來看看,那麼就有桃子、葡萄吃了。初夏,倘若你心裡不樂意,就當作不知道這件事,就把我們當普通的租客看待就行。”
初夏心中五味交雜,已經說不出究竟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她想難怪當初她偷偷地回老宅看,卻從來沒有見到過半個人影。舅舅對她解釋說,租房子的人並不長年居住在本地,只是偶爾有時間了才回來住一陣子療養身體。那個人在外面漂泊了太久,旅店似家家似店,不願意回了家鄉還像個外人一樣,所以才常年租了間房當成自己的家。用祥林嫂的話說,她真傻,她真傻,竟然這樣就相信了舅舅的搪塞。自從母親過後,秦媽媽一家怕她觸景生情,把兩家之間的那道牆砌得高高,加上參森的古木宛如迷路一般的枝椏,就是站在樓上,她也只能看到舊時屋簷的一角灰瓦。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那邊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親。
大門厚重,風雨的剝蝕,讓它多了時間沉澱下來的淡然和歲月無情留下的滄桑。推開院門,院子裡的水泥地很乾淨,沒有太多的灰塵以及落葉,不知道是風掃的地還是誰常常來收拾的結果。貼近屋牆的那一株梅花開得正好,一椏椏怒放的花染黃了整間院子,薰香了整間老宅。臘梅花兒開了,這小小的花總是在最寒冷的時候亮出她蓬勃的生命。任世事滄桑冷暖人間,她總會如期而至,帶著沁人心脾的香氣,清冷而溫柔的香氣。院子前面開闢著一塊空地,以前母親在的時候,那裡是用來種菜的,現在菜地荒蕪了,裡頭種著幾株光禿禿的樹,沒有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