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頭不是說在那裡埋了黑火嗎!”
“好似、好似負責點引線的人才掏出火摺子還沒來得及開啟,就被他長刀劈飛半個身子……”都死無全屍了,還點個屁的黑火。
沐青霜聽得有點想笑,為了不被趙旻的人看出端倪,她偷偷咬住舌尖,拼命壓住想要上翹的嘴角。
戰史只記史官看到的東西,有時並不全面。就像她和她家暗部府兵在金鳳山裡的一切,因無史官見證便不為世人所知。
趙旻的人從戰史判斷賀徵的用兵之道,自然只能看到這些年他在中原戰場上那些戰例。其實他們若想法子從利州州府存檔裡調取當年赫山講武堂的學子記檔,就會發現,作為當年的赫山講武堂毫無爭議的百人榜首——
賀徵用兵,沒有短板。
根本不受地形拘束。甚至不受手上兵力拘束。而且也並非永遠板正剛毅,該不要臉的時候,他也是可以不要臉到出人意料的。
以少勝多什麼的,她徵哥在講武堂做學子時就很在行了。
“那過了南面伏擊圈之後,他又去了哪裡?”
“又、又不見了……方才探子去伏擊圈那裡瞧過了……被全殲的偽盛軍屍體……全都未著外衫……”
若不是形勢不允許,沐青霜真想捶地大笑。
她徵哥一定是故意將那些被剝去外衫的屍體留在顯眼處,就是要讓敵方得到這個訊息自然亂陣腳。
如今已入夜,黑暗中本來就只能憑衣著判斷敵我,如此一來對方難免疑神疑鬼,自相殘殺都不是沒可能的。
賀大將軍狠起來,真是一波接一波不會讓對方喘氣太長。
“沐武岱那邊呢?”
“他的一部分人把守了通往武科講堂的山道,另一部分人佔領了北面所有制高點,一見人冒頭就放冷箭,而且似乎還在一路向咱們這頭推進……”
“當本王不知道雁鳴山地形嗎?!北面有個屁的制高點?!況且,你來教教本王,既佔著制高點,還如何推進?!”
“樹、樹上……他們跟山魈鬼魅似的……樹頂上當路走,探子根本看不准他們行進的路徑……”
得知父親也來了,沐青霜心中鬆了一口氣。
利州人都說,循化沐家,山林之王。
這不是從她這輩起才有的光榮。她會的東西,她父親不但也會,而且比她更精通。
趙旻手下口中這部分能將樹頂當路走的人,應該就是沐家在鎬京宅子裡的那幾百名護衛。
偽盛軍在這裡不過八百人之數,賀徵在伏擊點就幹掉一半,再被兩面夾擊,即便慕映璉手上的人什麼也不做,剩餘的偽盛軍也翻不起大浪。
她盤算了一下雙方人數對比後,默道自己只需撐到被父親或賀徵任何一方的人馬找到就行。
沐青霜悄悄將眼睛撐開一道縫隙,待適應了山洞內幽微的光後,總算了解了自己的處境。
許是怕暴露行跡,洞內並未點火把之類;那幽微的光亮來自趙旻身旁人手中捧著的一枚碩大火齊珠。
火齊珠是外海奇珍,能在黑暗中發出瑰色的淡淡光亮,在大周可謂是有價無市的寶物。早年沐武岱還任利州都督時,曾有中原豪紳贈送過一顆,雖比眼前這顆小些,但那光亮是一樣的,沐青霜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心中嘖了一聲,目光迅速掠過洞中。
加上趙旻在內,此刻山洞裡總共有六人。按照尋常慣例,洞外肯定也望風警戒者。
即便她此刻以命相搏,也沒有把握能以一當十,不可輕舉妄動,務必要等到有自己人就在附近時再動手。
****
探子進進出出回稟著山間的情形,趙旻愈發不安起來。
“……偽盛軍已被宰得沒剩多少,他們三路人馬接上頭,開始搜山尋人了,咱們是不是……”
趙旻站起來:“退!從南面退,進了密道之後落石閘放毒煙,我看誰敢不要命追上來!”
誰不知道他說的密道是通往何處,但沐青霜一聽他要退離雁鳴山,心中就有些沉不住氣了。
這犢子畢竟是皇后所出的郡王,一旦被他從這裡逃走,再將密道毀掉,加上皇后包庇,他通敵叛國之事便缺了實證!
不行,得將他釘死在這裡!
沐青霜暗暗咬牙凝起,眯起眼縫等待最佳的動手時機。
突然,洞外響起一串急促的鳥鳴之音。
接著,山洞中驀地振出嗡嗡然的輕響,竟像是細弱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