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令子都一眼,拾階而上。
不知為何,沐青霜突然有點想笑。
這樣的賀徵,似乎比方才多了一絲年少時的影子。
“嫂,有什麼事進屋說,”沐青霜轉頭看著向筠,輕聲道,“父兄不在,家中事自該由我與你分擔,不必因為憂心我的傷勢就瞞著。”
沐青霜很清楚,向筠掌沐家事多年,性子和善大方,行事利落穩妥,絕不是什麼柔善可欺、扛不住場面的人。今日她竟哭了,還方寸大亂地出昏招叫來了令子都幫忙擋人,那必定是出了大事無疑。
向筠見瞞不住,便點了點頭。
“頭頭,你帶人去請街坊鄰里都散了,”沐青霜又回頭對沐青霓眨眨眼,“是請,不是轟。”
被一眼看穿的沐青霓無趣地撇撇嘴:“好吧。”
“子都,若你不急著回營,就一起進來喝茶。”沐青霜口中說得客氣,眼神卻帶著淡淡的威壓。
這顯然是對朋友的態度。
令子都當年接受了沐青演的點將進了利州軍後,被分配在循化營,駐地就在循化城西郊。
這幾年沐青霜在金鳳山裡的時間多些,兩人並不常見面。但有幾回令子都奉命剿山匪時,沐青霜曾策應過他,勉強也算有過並肩同袍之誼。偶爾沐青霜從金鳳山回來時,也會叫人請令子都回來吃飯喝酒、閒敘近況。
四年下來,兩人之間的交情雖稱不上如何親密,但總算比當年在赫山求學時要熟悉多了。
正踏上最後一階石階的賀徵頓了頓,腳步重重的。
令子都撣了撣衣襬,輕笑著走上臺階,語氣熟稔:“既是請人喝茶,眼神就不要那麼兇。”
“待會兒再跟你算賬。”沐青霜冷哼著瞪了他一眼,握住了向筠伸來的手。
賀徵再度愣了愣,徐徐垂眸將自己伸到一半的手縮到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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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沐青霜被送回家的前一日,州府利城就來人傳話給向筠,說沐武岱在復國之戰中有臨陣脫逃之嫌,已被朔南王下令羈押候審,利州軍主帥印被暫時沒收,不日將有新的主官前來接手暫代利州軍政事務。
非但如此,同在前線的沐青演也被牽連,手中十萬兵馬暫交欽州軍副將敬慧儀代管,沐青演本人則被扣留在欽州朔南王府“做客”。
這訊息對向筠來說宛如晴天霹靂,可她還沒亂了方寸,叮囑約束家中所有知情者秘而不宣,日常一應行事照舊。
向筠根本不相信自家公公會做出臨陣脫逃之事,心中認定這是朔南王府“兔死狗烹”的陰謀,打算讓人去金鳳山將沐青霜叫回來商量對策。
畢竟沐家世代從戎,沐武岱更是十六歲就領軍,雖不敢說百戰百勝,卻也是利州人人豎大拇指的“沐都督”。
哪知次日沐青霜就一身是傷地被賀徵抱了回來。
這些年賀徵與沐家從未斷過音訊,時常託人送回書信餉銀。那些信沐青霜不看,都是由向筠經手。
因中原戰事一直很激烈,賀徵的處境顯然也並不是十分安穩,捎回來的信通常只有短短几句,報平安、問候家中眾人,偶爾簡述兩句自己的近況。
與沐武岱、沐青演出徵時捎回來的信沒什麼兩樣,就彷彿他真的也是一個出門在外的沐家兒郎。
因為這些信,雖他離開已有五年,向筠心裡依然將他看做一家人的。
本來向筠瞧見抱著沐青霜回來的人是賀徵時,還想著既沐青霜受傷又昏迷,那至少可以與賀徵先商量著。
哪知賀徵就是那個被派來接手暫代利州軍政事務的人。
他非但奉命來接手暫代利州軍政事務,還要將循化的沐家主宅納入監管,如今沐家任何一個人——尤其是名下府兵——想要踏出循化城半步都得需他首肯,若違令強闖,可就地格殺。
靜靜聽著向筠抹淚說完事情始末,沐青霜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嫂,我餓了。你幫我煮個馬蹄排骨粥好不好?廚房的人沒你煮得好。”
向筠知道她這是要將自己支走,便擦乾眼淚站起身來。
“瘋子都,你去幫我大嫂削馬蹄,好好練練你的刀功。”沐青霜又對令子都道。
若不是場合不對,令子都怕是要大笑著捶她。
令子都有些擔心地看了她一眼,見她態度堅決,便嘆息著點頭應下,隨向筠一道退出了正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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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青霜輕攏大氅窩在主座上,恍恍惚惚看了左手邊客座上的賀徵。
她想象過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