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的性子,便是在家也沒有多言,想必更不會在你沐家人面前邀功。而你們,大概也懶怠去留心他為你們放棄了些什麼,”賀蓮冷冷哼笑,直言道,“以他的功業,加之有我姐姐昔年的盛名與灃南賀氏的餘蔭為後盾,他本當得起一個異姓王。”
為了護住沐家,賀徵究竟放棄了些什麼,這個問題沐青霜在循化時就當面問過他。
彼時他只輕描淡寫道,與趙誠銘談好,新朝建制後願只享食邑不領藩地,卻半句都沒強調過,他口中的“藩地”是一個異姓王爵規模的藩地。
沐青霜撇開臉,抬起手背揉了揉鼻尖,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
賀蓮兀自又道:“即便我無官無職不涉政務,對他為保沐家所做的樁樁件件也都有所知曉。有些事你們多半以為順理成章,卻不知他在背後周全了多少!可你沐家怎麼對他的?”
說話間,兩人已行到鷹揚將軍府中第四進院的抄手遊廊中。
沐青霜聞言腳下微頓,慢慢停下了腳步。
原本隨侍在賀蓮身後的六名侍女遠遠跟在後方,見狀也停駐在了離二人十餘步開外,並未上前打擾。
明亮灼熱的陽光鋪天蓋地,將廊下院中的扶疏花木鎏上燦金光華;廊簷之下的畫棟雕樑也被那燦燦金光分隔,一半曝於璀璨,一半藏進陰影。
沐青霜腳尖調轉,面朝賀蓮的側面,平靜地道出自己的困惑:“沐家如何對他不起?請指教。”
“三司會審之事,若不是為著將令尊護得滴水不漏,他至於趟那渾水嗎?可令尊卻三番兩次刁難他,對他的登門致歉痛罵以對,讓他淪為鎬京街頭巷尾的笑柄!”
賀蓮怒極,猛一拂袖,旋身迎上沐青霜的雙眸。
沐青霜瞳仁微張,訝異與愧疚兼而有之。
沐家的宅子佔地並沒有鷹揚大將軍府這麼寬闊,左鄰右舍都是有旁的人家的。想是頭幾回賀徵登門時沐武岱罵聲震天,被隔壁聽了去。
只是沐家人遷居鎬京才半年,加之家裡出了事也不方便與人多打交道,便對街頭巷尾的議論一無所知。
“你說我護短也好,不講理也罷,我姐姐就留下這麼一個兒子,由不得我不心疼。他出生入死才拼來如今這滿門榮耀,在朝在野誰不敬他三分?且不說那還是因著朝廷規制禮不可廢,單說他堂堂柱國鷹揚大將軍,受不得令尊那一跪嗎?!”
賀蓮越說越怒,原就銳利的氣勢愈發凌人了。
“你沐家倨傲至此,就仗著昔年恩義,和他對你沐大小姐的情意,就可以三番兩次將他臉面踐踏在地,你們自己不覺欺人太甚?!”
面對她坦誠直白的火氣,沐青霜倒沒著惱。她理解賀蓮維護自家侄兒的心,覺得自家侄兒這是受了天大委屈,因此倒也不覺對方大動肝火有什麼不妥。
只是在沐青霜看來,這不過是自家父親與賀徵之間“自家人”之間的彆扭糾葛,眼下自家父親態度明顯軟化,待賀徵回來時之前的事也就過去了。
利州人性子本就較中原人外放許多,習慣了有氣就要撒出來,一言不合打起來都是常事。但他們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哪怕打了一架,放話老死不相往來,隔天照樣又能勾肩搭背、喝酒吃肉,誰也不會當真記仇在心上的。
見賀蓮怒火高熾,沐青霜想了想,軟聲解釋道:“我父親是因從未將他視作外人,這才對那一跪耿耿於懷。要是您覺得……”
“若不被你家視為外人就要遭此輕辱,”賀蓮神情冷硬,恨恨抬手指了指她,“那照我看來,還是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兩不相干為好!”
就這麼點事,在中原人看來,就已是“輕辱”了嗎?!
沐青霜淡淡蹙眉:“賀家姑奶奶,您是因愛重他才生氣,道理我明白。利州與中原在一些小事上觀念有差,我們初來乍到,難免有不周全之處。既這事在您看來是我家做得很不妥,那咱們可以好好說,看看有沒有法子補救。不必如此咄咄逼人的。”
她容忍賀蓮這半晌,無非就是看在對方是賀徵為數不多的血親長輩;就如同賀徵在她父親面前做小伏低差不多個意思罷了。
賀蓮覺得她父親對賀徵很過分,她也覺得賀蓮剛剛拿手指她臉的動作極其挑釁啊——
在利州,吵架時拿手指人臉這個動作頗有羞辱的意味,幾乎就是約架的訊號。
若是旁人在她面前這麼大呼小叫,還伸手在她面前指指戳戳,她這會兒多半已經上手將對方手指給掰了扔地上踩了。
“你沐家能抱住如今這般富貴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