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這個作為切入點,顯然正中武德帝心中的疑慮。
眼見武德帝有所動搖,趙絮神情微變,有些坐不住了。連賀徵都不著痕跡地看了沐青霜一眼,顯然是怕她應付不來。
沐青霜偷偷對賀徵眨了眨眼。
昨晚她琢磨許久,料想白書衍可能會攻擊這一點,今日是有備而來的。
“……所謂金鳳山數次大捷,向來都是沐家自說自話,根本從無旁證!”白書衍還在口若懸河,“既戰史無載,那便不能作數!”
“沐青霜,你怎麼說?”武德帝終於對沐青霜開了尊口。
沐青霜對他行了個禮:“陛下,請恕御前失儀之罪。我實在是……忍不了了!”
說著,她將緊握在手中的錦帛卷軸凌空一抖,照著白書衍正臉就砸了過去。
卷軸的另一端直擊白書衍的鼻樑,力道之重之準,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同身受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暗暗倒吸涼氣。
兩道猩紅血跡從白書衍鼻孔滑出,他又痛又惱地漲紅了臉,一手捂住鼻子,氣極地指著沐青霜。
他與人打了半輩子口水仗,卻從沒有哪個對手是沐青霜這種“一言不合就上手”的野路子,這叫他一時竟不知該從何罵起。
沐青霜卻根本不給他出聲的機會,凜凜揚聲:“白司業質疑我的能力,我可以不出聲,但你非要說我沐家在金鳳山打過的仗,只因戰史無載便不作數,這我不能忍!”
那張長長的錦帛卷軸並非嶄新,四圍都起了磨損毛邊,上頭密密麻麻用蠅頭小楷寫滿了一個又一個名字。
“這只是我領沐家暗部府兵五年中陣亡名單的一部分,若還此證還不夠瓷實,白大人可提請此刻在利州的嘉陽郡主派人去循化一探沐家宗祠裡那些靈位!若還不夠,大可進金鳳山看看那些英雄冢!”
沐青霜越說越怒,眼中泛起通紅血絲,緩緩舉步迫近白書衍:“前朝漠視利州,中原所有人都對金鳳山背後的大患不聞不問,朝廷不給兵不給糧,沐家才不得不自行組建暗部府兵禦敵固防。請告訴我,這‘戰史無載,從未進入官軍戰鬥序列’,究竟是誰的過錯?!”
面對沐青霜的怒火,白書衍一時無話可說,只能捂著鼻子瞪著她,驚疑不定地連連退後。
因武德帝並未發話,在場眾人與御前侍衛皆只是靜靜地看著聽著。
“你們中原人總說‘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我沐家暗部府兵幾百年來從未食君之祿,卻始終在忠君之事,捍衛疆界、保一方安寧!他們以血肉之盾禦敵鋼鐵之矛,守住了金鳳山,守住了利州,才讓戰亂時的中原人有了最後一處安寧的棲身之地。可他們到戰死都不能被尊敬地說一句是‘陣亡殉國’,就因為戰史無載、不在官軍序列!白大人,我且問你,戰史無載,這些人就還活著嗎?你敢不敢對著這些名字一一喚過?若他們中有誰能活生生應你,那我就認我沒有打過那些仗!”
白書衍見鬼似地將眼睛瞪得老大,被她這毫無章法的狂怒之氣壓制得發不出聲。
“陛下明鑑,雖戰史無載,但金鳳山英雄冢裡那些錚錚白骨,循化沐家宗祠裡密密麻麻的靈位,都是明證。那些仗,我打過!國子學武學典正之職,我當得起!”
沐青霜轉身直面武德帝,眸中有薄薄水光,明豔的面龐上全是傲氣,姿儀挺拔似周身裹著烈烈氣焰。
“有青山做證,日月為憑,沐青霜在金鳳山領兵五年,即便遭遇前無糧草後無援軍的絕境,也從無敗績!”
她再度看向白書衍,唇角輕揚,擲地有聲:“若有人質疑我山地作戰的經驗資歷,可領兵來戰!”
誰也沒有資格抹殺沐小將軍的輝煌戰績,不服來戰!打到服!
作者有話要說:一不小心寫到剎不住車,搞了個大肥章QAQ,等會兒給大家發遲到紅包
第69章
今日被武德帝召到勤政殿來的所有人中,除沐青霜外,沒有一個泛泛之輩,個個身居要職,在朝中的分量舉足輕重,對許多事自然是心中有數的。
譬如官居吏部考功司司業的白書衍,譬如吏部尚書肖棟,甚或武德帝趙誠銘,哪一個不是世事洞明的老狐狸?
從前利州與中原朝廷之間的隔閡由來、沐家明暗兩部府兵的成因,包括沐青霜方才所言的種種壯烈與艱難,對他們來說絕不是什麼平地驚雷的秘辛。
以他們的年紀與閱歷,沐青霜知道的,他們不會不知道;甚至沐青霜不知道的,他們也能如數家珍。
道理他們都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