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書房門口連著稟報了兩次,不聞裡面叫進,龍秋橫臉色變了,道了聲“不好”,直接破門衝進屋去。
一股血腥氣迎面而來,陳佐芝坐在書桌前,身體向後仰靠在椅背上,右手抓著短劍的劍柄,鋒利的劍身完全刺入前心,血流得椅子上地上到處都是。
陳佐芝臉上隱約帶著猙獰,面色發青,已經沒了氣息。
龍秋橫驚呼一聲:“快來人,王爺自盡了!”
那信使雖然驚得魂飛魄散,聞言還是忍不住瞥了龍秋橫一眼。
這現場看上去確實像是陳佐芝自刺一劍,正中要害,但任誰都清楚,陳佐芝做為一個土匪出身的反王能走到如今是多麼不容易,眼看三州到手,勢力如日中天,怎麼都不可能活膩了,必定是為人所害。
原本不覺著,現在看這龍秋橫怎麼這麼可疑呢?
未等他質疑,外頭湧進來一群侍衛,大夥都慌了手腳,還是龍秋橫最先發現了桌子上有封書信。
“都別亂動,這好像是王爺的遺書!”
眾侍衛:“……”
很快陳佐芝的兩個女婿和馬康才、費長雍等人全都聞訊趕來。
龍秋橫向眾人敘說發現陳佐芝出事的經過。
費長雍和馬康才商量幾句,又將紀茂良叫了過去,道:“大郡馬,我同馬大人都覺著王爺仙去這件事應該暫時對外隱瞞,眼下咱們的兵馬都派在外邊,大化相對空虛,一旦王爺出事的訊息傳開,容易生出大亂子來,更何況朝廷的欽差這會兒還在大化呢。”
紀茂良兩眼發直:“好,好,長雍你看著辦。”
費長雍嘆了口氣,打發手下去安排。
陳佐芝的二女婿朱培興幾個月前剛得了個兒子,為這個他跟岳父請了假,沒急著返回軍前。
他道:“咱們需得趕緊查清楚是誰害了王爺,先看看那信上寫的什麼吧。”
龍秋橫是個粗人不識字,紀茂良過去把信要過來,一目數行,他先看完了。
“這,這還真是岳父寫的,是他的筆跡……”
其中內容令紀茂良目瞪口呆,傻到了那裡。
第143章 身後事
陳佐芝的絕命書很長; 內容分為兩個部分。
前面用了兩頁紙詳細回顧了他當年如何被逼得走投無路; 落草為寇,而後幾經掙扎; 拉起人馬,與人火併搶地盤,多少次命懸一線; 一點一點壯大自身; 終於成了鄴州實力最強的土匪頭子。
紀茂良自詡讀書人,這兩頁紙看得他心中冰涼,額上冒冷汗。
說這不是陳佐芝寫的吧; 筆跡沒有問題,這發跡的經過也寫得頗清楚,當中有幾件事對外人來說還挺秘辛的,結果也出現在了上面。
可若說是陳佐芝寫的; 殺了他他都不信岳父有這等文采。
不是說文章寫得多華麗,正好相反,這些文字幾乎都是平鋪直敘; 採用最平實的語言娓娓道來,可其中卻透露著一股悲愴絕望之意; 叫人讀罷不禁喊嘆一聲:“造化弄人!”
他在其中也寫道這些年自己如何視人命如草芥,燒殺搶掠; 或為了立威,或為了報復,或將某個村鎮搶得一乾二淨; 本沒有必要再滅口,只是見手下人弦繃得太緊,給他們個發洩的機會。
直到拿下鄴州,當了大義氣王,方知道作孽太多是要遭報應的。
這一年來他已經盡其所能想要彌補鄴州百姓,重用有識之士,為以往贖罪。但他悔悟得太遲了,弟弟侄兒相繼死於非命,兒子成了殘廢,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惡夢連連,夢見那些無辜慘死的人來向自己索命。
而今鄴州因他大亂,不知又要再添多少罪孽,他終於下定決心,要以自己的死來結束這一切。
……這簡直太荒謬了。
紀茂良深知自己的岳父是何等野心勃勃,就算提著刀親手把那些反對他的刁民都殺乾淨了,都不帶眨一眨眼的,更不用指望他良心發現。
這信是誰偽造的?好大的膽!
馬康才見紀茂良捧著那信良久不作聲,兩手抖個不停,信紙都跟著“沙沙”響,忍不住上前兩步:“大郡馬節哀順變,我來讀給大家聽吧。”不等紀茂良反應,伸手將那一摞信紙搶了過來,朗聲讀給眾人聽。
“吾幼時家貧,寡母與人漿洗餬口,省吃儉用供吾兄弟讀書識字,鎮上富戶為傻兒娶婦,置酒席十餘桌,以笸籮裝饃饃施捨鄉里,引得眾人哄搶,扭打至頭破血流,吾深恨之……”
前面這一大段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