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呢?”
楊信說:“依臣愚見,烏洛蘭延均田失敗的根源,乃是支持者不夠。”
她來了興趣:“你說說。”
楊通道:“這場均田中,得罪的利益者太多,而獲得利益者太少。”
“均田,”他道,“無非就是奪了豪強貴族的部分田地,分給百姓。至於目的麼,無非就是,一是讓無地的百姓有地可種,可以徵收更多的賦稅。二是避免豪強貴族聚斂土地和人口,藉此獨佔一方,侵吞朝廷的稅收,威脅朝廷的統治。”
“試問娘娘,這件事中,得罪的利益者是誰?獲利的又是什麼人呢?”
馮憑道:“你倒是說說。”
楊信遂直言道:“此均田中,得罪的人,無非是貴族、豪強,甚至佔有土地和人口的王室宗親,外戚,還有享有土地的軍功貴族。獲利的人呢,那些無地之人,佃戶,農民,遊民……退役的軍人。詔令中甚至也包括權貴家養的私奴,然而這些人都不能完全算在內,因為權貴家的私奴往往願意依附主人,而不願意單獨立籍,為朝廷繳納賦稅。所以獲利的只是這些數量不多的底層百姓。試問這些普通百姓,他們能有多大的力量,和這些豪強貴族相抗衡?”
他侃侃而談道:
“的確,他們願意支援均田,他們巴不得朝廷分給他們田地。可娘娘別忘了,這均田是由誰去均的?是皇帝親自去均,還是太后親自去均的?還是他烏洛蘭延親自去均的?不還是要靠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員去均嗎?那些官員是什麼,那些官員不就是貴族、豪強,王親,軍貴?指望他們自己從自己身上割肉嗎?”
馮憑說:“這話也對。”
楊信說:“此事,還有一個人能獲利,能獲利的就是皇上。他烏洛蘭延也能獲利,他可以借均田之機攬權,位極人臣,可是,除此之外,還有誰是獲利的?”
他道:“得罪的人太多,而支持者力量又不夠。”
馮憑說:“照你說,這事就沒法幹了?”
“也不是沒法幹。”
楊通道:“改革這種事,從來是觸犯既得利益者利益的,要想成功,必當團聚一切可以團聚的力量,儘量地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物件,將獲利者的範圍儘量地擴大化,不說壓倒,至少也要旗鼓相當。獲利者越多,支援越多,越能成事。要讓大家都能分一杯羹,而不能想著一味只將好處收到自己囊中,否則只會把自己推向天下的對立面。皇帝一心地均田,損害豪強利益,目的難道真是為了天下蒼生?說到根本,不還是為了君王集權。殺了諸豪強,將權力全集中到自己一個人手裡,說到底,是要讓全天下只有皇帝一個豪強。”
馮憑輕嗤了一聲:“小子,你說這話大不敬,是要殺頭的。”
楊信忙起身,往她面前一跪,但一叩首,惶恐道:“這話,臣只敢在太后面前說,自不敢在外去說的。”
馮憑讓他起來:“行了,別慌慌張張的,我不會治你的罪。”
楊信笑了笑,又起來,繼續同她一處坐。他知道太后不會真動怒,因為本質說來,太后也是起自寒微的人,能理解他的想法。
馮憑道:“那你說,這事該怎麼做呢?
楊信說:“這些豪強當中,自然也有一部分是需要打擊,一部分是可以拉攏的。拉攏那些力量強大,可以為己用的,給予他們貴族特權,滿足他們部分利益,適當地收回一些土地,打擊一部分中小地主豪強,予利於民。漢人、鮮卑人,一視同仁,都需要拉攏。依臣所見,這中原,還是漢人的中原。”
馮憑思忖了半晌。
久久,她輕聲說了一句:“飲鴆止渴,貽害無窮啊。”
楊通道:“也可以選擇無視他們的利益,硬行改革,只是如此,還等不到改革成功,江山怕就要易姓了。”
馮憑說:“你說得對……”
楊通道:“娘娘說,天下豪強,從何而來?為何會有豪強?”
馮憑說:“土地兼併而來。”
楊信說:“娘娘以為,是先有土地兼併,後有豪強。臣倒以為,是先有豪強,後有土地兼併。”
馮憑看他,道:“你說。”
楊信說:“娘娘認為,豪強存在的根源是什麼?”
馮憑說:“想必你有高見。”
“算不得高見。”楊通道,“只是臣的一點愚見。”
他道:“臣認為,豪強存在的根源在於,朝廷、皇帝、統治者,無法直接控制百姓。只能間接,必須間接。”
馮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