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平時她見到的,是獅子從容慵懶的一面,時間久了,她幾乎忘記了,獅子有著銳利的牙齒。
一切都不對勁,她卻說不出來哪裡出了問題。蔣友誼幾乎是拖著她坐到長條凳上,攝像師大喊:“看這裡,笑一個!哎呀,我說新郎新娘,怎麼不會笑呢?”
你是我的新娘【7】
她的眼前是明亮得刺眼的攝影燈,無數人圍在燈後的陰影裡朝她看來。她看不清他們的臉,也看不清攝影師的面孔。她茫然彷徨,彷彿被關入動物園的猴子,無數人盯著她指指點點,無數聲音混作一團,她聽不清攝影師說了什麼。燈太亮,她辨別不出他的嘴型。
如墜夢中,一切都不真實。她不記得自己笑了沒有,也不知道蔣友誼什麼表情。似乎那燈光猛地一閃,然後她被蔣友誼拉著離開,有人接替他們坐在了長條凳上。
出了房間大廳裡依然人山人海,蔣友誼對她說:“站在這等,我去拿表。”她下意識點了點頭,望著蔣友誼擠進人群裡去。從照相室出來的人從她身邊擦過,她被擠得連連踉蹌,抬頭去看,失去了蔣友誼的蹤跡。
心慌,仍舊是心慌,焦急和莫名的恐懼一下一下鉗著心跳,她抓著胸口的羽絨服,透不過來氣。
一個人頭突然出現在視線中,比旁人都要高一頭,微微卷起的發,她一顆心終於嘭噔一下墜回原處。蔣友誼額頭冒了細密的汗,指著視窗道:“我們到那去。”她只知道跟著他,有一桌情侶剛好填完表離去,他們就坐在了那裡。
蔣友誼從口袋中掏出一隻簽字筆埋頭寫起來。她瞥了一眼,見到出生日期一欄填的是二月十四日。她怔了一怔,問:“今天是你生日?”蔣友誼抬起頭來,臉還是緊繃著,但有了一絲笑意道:“是啊,以後咱們結婚紀念日、情人節和我的生日可以一起過。”
她哦了一聲,蔣友誼接著填表。她見過他的字,龍飛鳳舞的草書,但這一次落在紙上的是規規矩矩的小楷,一筆一劃,可以和印刷體相媲美。
蔣友誼寫完將筆遞給她,她接過來。自大學畢業,她已經兩年不曾用寫過字,即使大學期間,也只是偶爾作作筆記。她拿在手中,陌生得幾乎忘記了如何握筆。
你是我的新娘【8】
手指僵硬,如同剛剛學寫字的稚子,歪歪扭扭填上自己的名字。寫完定睛一看,只見是個草字頭,底下一個辦,竟然不認得是什麼字。手心的汗又湧了出來,滑膩膩地握不住筆桿,只覺得心焦,身體不再冷,卻熱得厲害。羽絨服太厚,手臂被束縛在窄窄的袖管中像打了石膏。她使勁擄袖口,怎麼也卷不上去,急得脖子裡生了汗,扎地又癢又麻。
蔣友誼目無表情地看著她,一把將她面前的紙幣挪到自己面前,替她填寫起來。登記表上那麼多項資訊,他不曾問她已然知道內容。這一次他寫地很快,簽字筆在硬紙上沙沙作響。他一填完就拉起她。有對情侶過來,問:“可以借我們你們的筆用一下嗎?”蔣友誼將筆遞過去,仍舊抓著她的手。辦公桌前的人少了一些,他們剛走過去,就輪到他們。辦事人員抬頭看兩人一眼,問了幾個問題,統統是蔣友誼作地答。
她依然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自己被蔣友誼拉著去不同的房間,面前的人不停變換。她頭暈轉向,眼前全是腦袋和寫滿字的紙片。不知過了多久,蔣友誼說了聲:“好了。”
他手裡拿著兩隻大紅色的盒子,開啟一個拿出結婚證給她看。照片上她一臉空洞,蔣友誼表情嚴肅拘謹。印著他們名字和出生日期的鉛字打歪了,一溜朝下,但是清晰。
她心想,原來結婚證是這樣的。
蔣友誼領著她要離開,她說:“簽字筆還沒拿回來呢。”
蔣友誼一愣道:“不用了。”
她不肯,匆匆走回大廳,放眼望去人山人海。五顏六色的羽絨服在眼前晃動,她(炫)恍(書)然(網)記得借筆的女孩的衣服是鵝黃色,似乎是垂肩長髮。她心急火燎地走進人群,發現幾乎所有的女孩都披著長髮。大海撈針的無力感從心底陡生,她睜著兩隻眼,竟然想哭。
蔣友誼追過來道:“不要找了,只是一支筆。”
對啊,只是一支筆,可是她心裡空落落得厲害,好像丟失了一塊心頭肉,不把那支筆找回,就無法完璧離開。
你是我的新娘【9】
她固執地甩開蔣友誼,在人群中搜尋,突然看見一個鵝黃色的身影,女孩正是披肩長髮。箍在她心臟上的枷鎖頓時鬆開一個卡口,她跑過去問:“我的筆你用完了嗎?”女孩說:“我沒有用你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