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將軍。”
沈括不看內官,只是盯著裴凌南,“你是來看皇上的嗎?我要確定,你不是來要他的命,我才會讓你進去。”
“我……”裴凌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是低下頭。
“跟我進來吧。”沈括在前面帶路,內官和禁軍們紛紛退開到兩旁。裴凌南跟在沈括的身後,覺得腳踩在一片虛無上。正殿的藥味濃烈得刺鼻,是一種會讓人窒息的苦味。醫官和宮女跪在龍帳前伺候著,每個人面上的表情都很嚴峻。
“這幾年,九死一生,現象重重,皇上受了許多傷,其中還有幾處很致命,導致身體每況愈下。那夜與你分開之後,你走得決絕,皇上卻口吐鮮血,暈厥在地。明月流金對他意味著什麼你不知道嗎?你怎麼可以……你……”沈括搖了搖頭,說不下去,揮手讓醫官和宮女全都退出去。
“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是錯是對,只希望你看在你們曾經的情分上,手下留情。否則,在他死於政敵的屠刀下之前,會先死在你手裡。當年,是我敲昏了他,製造了火事,強行把他待會南朝的,要怪,你就怪我。他怕北朝的皇帝和太后發現他的身份,從而傷害你和孩子,只能小心翼翼地打探你們的訊息。他已經盡了他所能盡到的最大努力,他的人生,從來就由不得他自己選擇。”
“你知道他為什麼要立昭王為東宮嗎?因為他寧願把老虎養在自己的身邊,也不願你們的孩子和你捲進這麼危險的漩渦裡面來。是,他思念你們,日日夜夜盼望能跟你們一家團圓。可哪怕是這次,他假公濟私地要求你出使南朝,也從沒有想過要把你留下,要把孩子從你身邊奪走。他要的,只是親眼看看你們,看看你們好不好,他甚至都不敢奢求自己的兒子喊自己一聲爹!”
沈括伸手擦掉老淚,也退出了宮殿。他從小看著皇帝長大,皇帝心裡想什麼他最清楚。皇帝要是知道他和皇后所做的事情,一定會怪他們。可是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不想讓皇帝一個人,把所有的苦和痛都承受下來。
裴凌南上前,緩緩地掀開龍帳。趙顯一動不動地躺在龍床上,臉上蓋著那個毫無生氣的銀色面具,雙目緊閉。她伸手把那個面具拿下來,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只是蒼白得好像隨時會在人間消失一樣。她伸手撫摸他臉上的每一寸地方,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流光,這五年,你過得好不好?對不起,我又問了一個傻問題。可是你知道嗎?當我看見你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有多麼感激老天,讓你還活在這個人世間。所以醒來好嗎?不要再讓我的美夢破滅。”她想要握他的手,卻發現他手裡緊握著明月流金,上面還有幾滴幹掉的血珠。
她把臉埋進他的手心裡,“沈流光,你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而我這個笨蛋,居然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你……所以,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把你害成現在這樣。”她痛哭起來,淚水不斷地落進他冰涼的掌心裡。
過了一會兒,他的手指竟然動了動。
“流光?”裴凌南著急地傾身察看,見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花事三十四
趙顯看到眼中模糊的影像,口中乾澀,輕聲說道,“不是告訴你回寢宮去嗎?自己還是病人。”
裴凌南愣住,而後慢慢地站起來。她的雙眼暗沉如同夜裡的大海,心像是無底的深淵。
趙顯眼中的影像還是模糊的,他本能地認為那是翁怡君,便喚道,“皇后?”
裴凌南苦笑了一下,好像忽然從一場夢中醒了過來,轉身掀開龍帳走了出去。
沈括一直守在門口,他看到裴凌南出來,忙問,“皇上還好嗎?”
“好像醒了,你進去看看吧。”
沈括大喜,正要進去,忽然又停住腳步,“凌南,你……”
“我先回去了。麻煩你轉告皇上,北朝使臣希望他早日康復,共商邊境貿易一事。”裴凌南行了下禮,不等沈括再說話,就大步離開了。
沈括有些疑惑,剛剛他明明聽到了哭聲……怎麼會這麼匆忙地離開?他進入正殿,跪在龍帳之外,叫道,“皇上?”
“沈將軍?”龍帳後面傳來趙顯虛弱的聲音,“剛剛是不是有人在這裡?不是皇后嗎?”
沈括一下子明白了,重重地嘆了口氣,“皇上,剛剛是凌南在這裡。”
龍帳後面的人沉默了許久,然後才輕不可聞地說,“是嗎?”
裴凌南從景福宮一路走到宣德門,而後又沿著宣德門外的大道走。她經過林立的店鋪,熱鬧的市集,一路穿過鼎沸的人聲到寂靜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