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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靜淵神色不變,心中卻是一驚,心道:“我新收購這麼多鹽灶,他若斷了我的煤路,情勢危險之極,我可要早作準備。”

應酬了一日,到第二天來時,善存笑道:“七七不在清河,若讓你去酒席裡陪著喝酒,回家後也沒人照顧你,我這寶貝女兒回來,必要跟我不依不饒的,你便去幫我到總號那邊做點雜事,事情雖然小,要讓我那些兒子做,我卻還不太放心。”原來年關將至,除設宴待客,善存亦大力賙濟窮人,善存是讓靜淵到鎮上發救濟糧。

靜淵笑道:“爹只管吩咐就是。”

白沙鎮一條街上,早排起了長隊,全是等著救濟的流民窮戶。靜淵甫一站到門口,有眼尖者看到,叫道:“林東家來了。”有人問:“誰是林東家?”

“孟老爺女婿,天海井老闆!”

便有人要往前湧上,一個夥計忙把靜淵擋在身後,笑道:“姑爺站好,一會兒人多起來,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了。”靜淵見那人眼熟,想了起來,那次善存上任商會會長宴請賓客自己喝醉了,就是這個叫馮保的小夥子來照顧他的。

靜淵脫下身上大衣,把衣袖挽起,道:“一年也就這麼幾天,我們做得再多,也只是杯水車薪而已,盡力讓他們過個飽年也好。”叫來跟自己來的夥計,吩咐他到林家運一車米麵到白沙鎮,那夥計答應了,馬上趕回鹽店街。

整整一天,靜淵在運豐號發放食米,救濟孤寡老人和赤貧農戶,有些無錢醫病的窮人求告,他便寫個條子讓其到藥店檢藥,由天海井結付;有流民告訴靜淵,某條街有死於路邊無人收屍者,靜淵便吩咐人去看了,捐錢買屍板掩葬。

中午就在總號賬房吃的午飯,靜淵仔細打量室內,陳設寒素,條凳大桌,皆如最尋常的鹽鋪,一點不像是商會會長的賬房。進門右手是個小櫃子,櫃子裡滿滿放著卷宗冊子,櫃子上也堆了一些,上面寫著:“救濟摺子。”

靜淵拿了一本看,裡面竟對貧苦人、孤兒寡母分別登記造冊,指定哪家哪戶每月可憑摺領錢、米、油。馮保跟在靜淵身後,手上捧著靜淵的大衣,靜淵回過頭,對他笑道:“你把衣服隨便放在哪裡就可以了,不用這麼抱著。”

馮保搖頭道:“姑爺的這件大衣必是貴重的,要被誰拿去,我的罪過就大了。”

靜淵一笑,他本是性情疏淡之人,也不跟馮保客氣了。隨口問道:“岳父還真是有心,清河的貧困戶,幾乎都從他這裡領過救濟。”

馮保湊過頭看了一眼,笑道:“可不是嘛,這個冊子還挺是管用,流民也好,窮戶也好,按發一升、五升、一斗、二斗這樣分好了,逢過節在上橋、中橋方家院子和蘆花鎮按冊子上寫好的數量施米。到了夏天,還有防暑熱藥、疔瘡藥,放在井灶、鹽號和家裡,有人需要便施捨。春節例外,都均發兩鬥米,藥單算。”

賙濟窮人這樣的事情,善存也分得如此之細,靜淵心中也不禁佩服,忽見靠西頭的明窗下一張大桌,上面文房四寶俱無,卻橫放著一塊大木板,看那樣子已有年頭,便走了過去仔細打量,木板右下角用刻刀刻了一行深深的小字:“動乎險中,大亨貞。”

靜淵心念一動,問道:“這塊木板是拿來做什麼的?”

第一卷 洪流 第五十章 洪流(2)

馮保笑道:“這塊木頭來歷可不小!救過老爺一命呢。”

靜淵奇道:“哦?快說來聽聽。”

馮保道:“老爺當年在雲南賣鹽,在瀾滄江遇到激流翻船,人和鹽包全掉進江裡,幸好船上有這麼塊木板,老爺抓著它在水裡漂了一天一夜才被人救了起來,差點丟了性命!後來老爺發了家,說不能忘記當年的艱辛磨難,便把這塊木板留了下來放在這賬房裡。”

自來販私鹽是死罪。但清河卻有過兩個極特殊的例外。

一個是前清時捻軍反亂,官府為了維持淮商運權,借撥川鹽作為一時權宜,但並未規定常年運送,也沒有將楚岸改為川鹽引岸的打算,由於楚岸缺鹽,價高利厚,川商遂大量販運川鹽入楚,按當時朝廷律令,川鹽入楚,依舊是越岸侵銷,應作私鹽論處。但因清河鹽商鍥而不捨,販鹽數量甚巨,清廷屢禁不止,被迫於咸豐六年在四川巫山、湖北巴東設關收稅,說是“化私為官”,實際就是承認了川鹽在楚岸傾銷的合法性,讓一個巨大“私鹽”販賣集團正式上了明道。這個勝利,是全清河的鹽商一同努力的結果。

另一個特例,就是運豐號發家人孟善存,從當年的亡命之徒,到如今的商界巨掣,清河鹽商曆史上,僅此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