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回過頭來。吳初人很乖覺,連忙退開幾步,轉過身去。
邢鑑高冠大氅,越發顯得長身玉立,因為雪大,他又未打傘,鬢邊碎雪銀白,像生出許多白髮,讓樂歌一時覺得很陌生,彷彿不認得一樣。
邢鑑沒有說話,只凝視著她。她亦無語,抬眸與他對視。一陣冷風吹來,她嗆了一口,輕輕咳嗽了兩聲。
“你……他……”邢鑑的嘴唇動了動。
樂歌坦然視他,目光淡淡:“你想說什麼?”
“你……瘦了許多。”
“多謝駙馬關心!”
他溫和的詢問,她卻硬梆梆地頂了回來。那聲“駙馬”似鞭子一般,火辣辣地抽在他心上,他心中氣極,正欲發作,可見她素衣淨顏,蒼白如雪,心又軟了下來,低聲問:“他,待你不好?”
樂歌一怔,竟輕輕笑了起來:“他待我很好。”
“你說謊!”他走上來,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掙了掙,掙不開,索性不再抵抗,只提醒道:“這裡人來人往,駙馬不要命了,可我還想活!”
邢鑑拉她貼近自己,盯牢她的眼睛,怒道:“對你好,會對別的女人言笑晏晏?對你好,會讓你如此消瘦?”
“他是皇帝,愛對誰好對誰好!這與你有什麼相干?!”樂歌奮力一掙,失力往前踉蹌了兩步,卻又被邢鑑一把拽了過去:“皇帝!”他冷笑道:“就因為他是皇帝,所以你喜歡他?!”
樂歌垂眸,並不反駁。邢鑑拽著她的手,只覺她冰涼的手指在微微的發顫,呼吸聲也漸漸沉重起來。須臾,手背兀地一熱,有水滴滴落下來。他呼吸一窒,低聲喚她:“樂歌兒!”
她的眼裡分明盈著一層淚光,卻仍下頜微揚,恨恨地說:“對,就因為他是皇帝!在高臺時,我曾說過,我等著看結局,我等著看你邢家辛辛苦苦擁立的皇帝,怎麼回報你們!如今你邢家處處受制,泥菩薩自身難保,居然還有閒情逸致來擔心一個仇人之女的處境,這才是天大的笑話!我勸駙馬爺還是好好關心一下你們自己吧,千萬不要步了我樂家後塵,白白地為他人做嫁衣裳……”
“住嘴!”邢鑑厲聲喝止,胸口急速起伏,緊盯著她的雙眸如寒冰冷冽。少歇,他湊上前來,在她耳邊低語,一字一頓:“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你且看好了,我與尚隱,究竟誰人能贏!”
作者有話要說:坐在兩個情敵中間的小邢,好不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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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87、二探離營 。。。
鼓樂之後,重添新酒。舞姬胡旋,緋色裙裾猶如轉蓬,恰如桃花開到盛處,芳菲千枝。更妙的是當前十位麗人,手扯絲線,空竹隨著音律上下翻飛,特別地齊整好看。
霍蘭居中而舞,白衣翩然,雲起雪飛,姿態瀟灑流麗,揮灑自如,看得眾人紛紛喝彩。座上賓客宴飲許久,人人都有了幾分醉態,擊案的擊案,行令的行令,一片喧譁熱鬧,人聲鼎沸。
樂歌回來,才一入座,便見尚安柔挪了一席,悄悄坐到自己身邊來。她看了看周遭,神情很緊張,低語道:“今日一早,那個,那個查敏又到兗州去了,不知何事?”她定了定心神,裝作來給樂歌敬酒,可捏著酒樽的雙手卻不停地在發抖。
“嫂嫂你莫緊張。”樂歌也舉起酒樽作掩護,輕聲問:“邢鑑向來謹慎,嫂嫂如何探得訊息?”
“那……查敏與長公子邢端是同窗,兩人關係極好,來去行蹤必不相瞞……我得知後,去打聽了……”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尚安柔的雙頰有些微紅,下頜的弧度柔和而略帶憂傷。樂歌回味這句話,似在細細琢磨:“兗州要緊,嫂嫂不知?”
尚安柔皺起眉頭,搖頭道:“查敏是邢鑑心腹之人,三番四次地去兗州,我才生疑。兗州到底如何要緊,我真不知道。”
不知最好!樂歌心中暗歎。她總以為尚安柔洞悉一切,才會將那麼要緊的情報傳給她。卻未想這一切不過只是歪打正著。樂歌側頭看了尚安柔一眼。她更瘦了,單薄怯弱,一如當年在樂府初見。樂歌眼眶一熱,險要掉下淚來。
邢鑑入殿,眼光不經意地往席上一瞥。便見樂歌與尚安柔正在舉杯傾談。望著這對曾經的姑嫂,又想到她們現在的身份,邢鑑只覺得這世道簡直荒謬得可笑。不禁在心裡又是自傷又是自嘲地冷笑了幾聲。
尚安柔還在低聲說話,雙手不自覺地撥弄著桌上的酒樽,而樂歌神情卻越來越凝重。邢鑑不覺注意起來,自娶妻以來,他幾乎從未仔細看過自己這個所謂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