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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聲音越說越低,言語只在喉嚨裡打轉。

樂歌聽了,只是笑笑。須臾,她端坐起來,雙目盯著窗格上擺放著的花觚看。花觚內清水養著兩枝茶梅,芽鱗上有倒生的絨毛,細細軟軟的嬌嫩可愛。

一時之間,兩人都不起話頭,這讓何嬤嬤有些不自在。她正想再說兩句,突然瞧見布簾後立著的那個人,慌忙掩住了嘴,將一聲驚呼硬生生地憋回喉嚨口,又想伏拜下去,可瞧見皇帝的眼色,唬得連行禮都忘了,只顧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皇帝走近來,立在樂歌身後,正好瞧見她的背。她的背本來就瘦,因衣裳顏色穿得深,更顯纖薄。他在一迭花匣中仔細挑揀,選了一朵喜氣的海棠花簪在她鬢邊。樂歌一驚,連忙立起來,回身恭恭敬敬給他行禮。皇帝笑著,執了她的手,將她上下打量:“讓我看看,氣色如何?”

他的手很涼,又執得緊,樂歌使力想掙開來。皇帝凝視著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兩人角力,相峙片刻,最終還是皇帝先撂開手,笑著坐下,口氣溫軟地對她說:“我下朝就過來了,還沒顧得上吃飯……今日,你我誰都不許說置氣的話,好好吃頓飯。”他吩咐下去,吃食很快就端了上來。樂歌看著宮婢們面帶喜色地在榻上放案桌、上酒菜,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酒壺浸在盛著熱水的瓷甕中,很快就溢位香氣。重陽糕擺放在盤中,每一塊上頭都有用芋頭雕作的“黃菊”,菜色簡單,讓人一看就有胃口。宮婢們退下後,皇帝親自動手給樂歌盛了碗粥。粥已熬化,帶著當季桂花、栗子的清香。

樂歌將粥捧在手中,半天未動。皇帝也不說什麼,拿起酒杯,自斟自飲,一杯接著一杯,很快臉就紅起來了:“申兒雖已襲爵,可到底沒有根基,他是從白府出去的,讓他喚子盈一聲姐姐,也不算委屈。”

“白家對申兒有再生之恩,豈有委屈之說?申兒有白美人這樣的姐姐,是福氣。”樂歌垂眸,說話的聲音有些低。

皇帝凝視著樂歌的臉,仔細觀察著她的神情,微笑道:“我想你不會反對,便替你做了這個主。” 他夾了一塊魚肉,輕輕放在她碗中:“申兒封府那日,宅中張紅結綵,爆竹聲響了整整一日。那老宅,你何時想回去看看,我陪著你。”

樂歌想了想,開口道:“既如此,那就三日後去。”

三日後是太史令掌算的御駕親征的吉日。說是伐星遇天輔,利征伐,主大勝,上上吉。內廷之中人人都知道的事,皇帝不信她會不知道。他只當她在使性子,心中竟起幾分纏綿之意,放下酒盞,握緊她的手,雙目燦亮若星:“等我歸來,便陪你去。”

樂歌並未掙脫,突然問道:“邢氏以身家性命博這一戰……若燕國趁亂出兵該怎麼辦?兩軍對峙時,你又拿安柔怎麼辦?”

“你放心,燕國此時無暇出兵。”皇帝先是笑笑,看了樂歌一眼後,笑容斂起:“能怎麼辦?”他放開她的手,為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安柔是我妹妹,我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她毫髮無傷地帶回來!”

“邢度舟從來不做無利之事,他既帶安柔走,自然會趁機相脅。”樂歌深深看了皇帝一眼,眼圈微紅:“只怕到時候,為了一城一池的得失,你就會忘記了,她是你的親妹妹!”

這句話太過尖銳,刺得皇帝遽然變色,騰地立起。可他到底沒有發作,終於又坐下來,強笑著說:“你看你,酒還未喝,就醉了!”

樂歌實在厭倦了他這種粉飾太平、和稀泥的手段,衝動之下,張口道:“我醉了?”她呵呵發笑,頓時淚光閃閃;“我倒是真想醉了!可惜我從來都太過清醒,既不是睜眼瞎子,也學不會難得糊塗!先是雍王,再是安柔……在你尚隱心中哪有什麼手足之情?利益當前,再無其他!若說邢氏鄙劣,你又好得到哪裡去?!”

長久壓抑之下,這番怒罵,似洩洪之水,讓樂歌著實感到了幾分快意,可快意之後,卻又湧起一股無法言說的悵惘。她心中似燒著一把火,想將對他的恨意灼灼燃盡,卻分不清這恨,究竟是為了滅族之仇還是為了他三番四次的欺騙和算計。

皇帝再也忍耐不住,拍案而起:“你!好大的膽子!”

不知是激動還是憤怒,樂歌的一張臉,竟如抹了胭脂般嫣紅:“往日申兒在你手中,我一言一行,都必須顧忌著他!可如今,你比我更希望申兒好好活著,用來彰顯你的皇恩浩大!我再不怕你!”

皇帝一怔,隨即大笑起來:“活著有壯志得償,平步青雲,也有鬱郁不得志,閒散終生……人活一世,該顧忌的仍須顧忌,該怕的也還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