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便掛不住了,覷著眾人都各自說笑並無人理會她這裡,才略放下了些,卻見黃姨娘正嗑著瓜子瞅著她意味深沉地笑。
“可是音兒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叫姨娘笑話了?”
樊音不自覺地摸了摸臉,黃姨娘卻甩了甩帕子笑得越發厲害:“哪裡哪裡,樊姨娘天生麗質又懂得裝扮,這張小臉粉嫩嫩水靈靈的,我看了都忍不住想捏兩把,哪裡會有什麼髒東西?只不過我方才來的時候經過湖邊,見一隻大肚子鵪鶉腆著臉一步一步挪到兩隻鴛鴦面前,鴛鴦一見它過去就撲稜稜飛走了,留下那呆鵪鶉愣在那裡,樊姨娘你說好不好笑?難不成它以為它自己也是鴛鴦,人家就肯同她親近了不成?”
黃姨娘本就是個高嗓門,如今雖不曾刻意拔高了嗓子,卻也是滿屋子的人都聽見了,到底還是大太太好修為,只做沒事人似的拉著三太太說做換季衣裳的事情,二太太一口茶噗得一口吐了尋梅一身,尋梅正捂著嘴偷笑,被二太太這麼一嚇手底下也打了滑,一碟子翡翠糕撒了周姨娘一裙子,周姨娘是個忠厚地,想笑又不敢笑,唯有低著頭蹲在地上收拾著且掩飾掩飾,幾個小丫頭或有忍不住的,已經悄悄跑到門口笑出聲來。
樊音窘得幾乎咬碎了滿口的銀牙,黃姨娘卻似乎並不打算作罷,反而又故作熱絡地湊到她面前悄聲笑道:“樊姨娘不用不好意思,你初來乍到自然是寂寞的,我且給你指一條明路,那一位想必與你投緣,你何不與她好好結交結交去?”
說罷水蔥似的手指朝著邊上一點,樊音循著方向看去,正瞄見孫姨娘提著裙子邁進了門檻,方才黃姨娘奚落得她心裡正恨,哪裡還肯搭理她,只扭過頭裝作沒聽見,黃姨娘倒也毫不在意,勾起一雙丹鳳眼似笑非笑道:“那一位爬上位的法子和你一樣,全是肚子爭氣,你說你們是不是投緣?只可惜啊,有的人就是有那個福分,也沒有那個命!”
這話雖說得極低,卻偏巧孫姨娘正打邊上走過,樊音餘光掠過她身上,果然見她臉色一白,心下越發疑惑,孫姨娘並無所出,莫非當年也是懷過孩子卻沒有生下來?難道是被大太太給弄沒的?
當下又壯著膽子悄悄瞥了大太太一眼,卻見她正漫不經心地撫著額頭,臉上絲毫沒有異狀,一面又覺得好笑了起來,小妾的孩子沒了,在旁人眼裡第一個逃不了干係的果然就是正房太太,不自覺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多好的一個整治三太太的機會,可惜了,自己卻還有別的用處。
那一對眼睛長在頭頂上的JIAN人,那一對不把別人當人只想著自己快活的JIAN人,把她的一顆真心當作驢肝肺踩踏在腳底下的JIAN人,如今她什麼也不圖,偏要攪得他們家無寧日,不得安生。
罷了,且容那蠢女人在三太太的位置上坐著吧,橫豎自己也不得扶正,弄倒了她,再來個餘家大夫人那麼厲害的,反倒添堵了,倒不如留著她慢慢擺佈的好。
這裡三位太太商議著抹骨牌,周姨娘作陪,孫姨娘接過尋梅手裡的茶壺立在大太太后頭伺候著,黃姨娘照舊萬事不問,欠了欠身便走了,這裡二太太瞅了她的背影半日方道:“太太就這麼容著她放肆?頭幾年我看著她還好,這些年卻越發不像話了,莫不是仗著她哥哥在老爺跟前得力就張狂得這樣了?”
“隨她去吧,強留她下來伺候她也是那副不死不活的臉,你愛看還是我愛看呢?再者我這裡的事,上頭一層有佩瑤照應著,下頭有尋梅和侍菊,也儘夠了。”
大太太眯著眼睛看著手裡的牌,一面毫不在意地嘟囔著,孫姨娘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麼,二太太也不過白說說,自然說過就算了,三太太扭頭要茶,卻見樊音一個人孤零零地在一邊站著,臉上怯怯的怪可憐見的樣子,便道:“你也下去吧,有身子的人可不能總這麼站著,晚上也不用你,當著大太太的面我替你告個假吧。”
樊音忙低頭道:“多謝太太,多謝大太太。”
大太太只當沒聽見,三太太揮了揮手,樊音便小心翼翼地弓著身子退了出去,守在門口的荳兒忙跟上,一路扶著她往回走。
“方才綠珠姐姐差人來告訴,說胡大夫已經來了,等著給姨娘看脈呢。”
“也好,正好這幾天早起頭暈,胸口悶得厲害,也叫他給我看看。”
主僕二人商議著回了屋,果然見胡大夫等在那裡,此人收了樊音不少銀子,樊音自然也不怕他,當著屋裡幾個丫頭娘子的面大大方方地落了座,那胡大夫也不含糊,仔細地囑咐了一系列安胎事項,又盡責地詢問了一回樊音近日的胃口睡眠如何方罷。
荳兒一路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