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情緒一上來,初夏直接在香紹謹書房的地板上亂滾,抽筋,發羊癲瘋。她以為他看不到,他卻按住她的頭,摩她的頭髮說:“小丫頭,在發什麼瘋?”
“我煩。”初夏揉揉臉說:“青春期好討厭,這個社會好討厭。我好想出家,我想離家出走,和人私奔,可是我都找不到願意和我私奔的人了。”
“嗯,什麼都是社會的錯。”
“本來就是。”
香紹謹笑了一下說:“不過青春叛逆期的小孩像你這樣已經很乖了。”
“是嗎?”初夏眼睛亮起來,她坐直身子,拉住他的手說:“那你的青春期是怎麼過來的?”
“我?”香紹謹微微仰起臉,他的臉在外面光亮的照拂下卻是驟然暗沉。
“十八歲那年,我的病情開始發作。”
“什麼病?”初夏沒頭沒腦地問。
“視神經萎縮。”香紹謹輕描淡寫地說。
初夏猛然間明白過來,原來他是在十八歲那年開始失去視力。香紹謹說,他的視力是一點點消失,十八歲開始發作,看東西一點點模糊,二十幾歲失明,如今眼前,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
同樣是十七歲,初夏在為自己的躁動的荷爾蒙而苦惱。
當年,香紹謹卻是在和自己的病情做鬥爭。
初夏忽然覺得自己真得很無病呻吟,無理取鬧。
也是在那時,香紹謹告訴初夏,在當年最黑暗的那段日子裡,是古琴幫他從陰霾中走了出來。
香紹謹說:
“琴醫心,花醫肝,劍醫膽,唯有琴,以心解心,修身養性。”
“琴者,禁也,禁止人心淫邪之念,正人之心。”
初夏聽得心馳神往,睜著雙大眼睛,一臉嚮往地說:“我也要學琴,你教我彈琴好不好。”
她太嚮往香紹謹彈琴時飄逸出塵的味道了。
香紹謹說:“我可不教三分鐘熱度的小野貓。”
“我保證不會三分鐘熱度,師父,你就收我為徒吧!”初夏蹭到香紹謹身邊,使勁的推他。
香紹謹笑,他取出一把蕉葉琴遞給初夏說:“初夏,給這把琴取個名字如何?”
“取名啊,那就叫夏天吧。”初夏想也沒想地說。
她不知道,她給它取了這個名字,這把琴從此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即使後來她與香紹謹反目成仇,那琴也一直未曾離開過她。
初夏,你要記得,古琴娛己不娛人,你是為了自己而學琴。
初夏一直記得香紹謹說的話,可是他再也不會理她,再也不會教她彈琴了。
教室裡,香紹謹在教他們彈琴,他們用的是對彈法,他彈一句,朱夢淮和嚴木晨跟彈一句。那三個人彈得忘了神,早就忘了時間。
一個小時過去了,他們還在那邊彈琴。
一個半小時過去了,琴聲還沒停下來。
可憐的初夏,她抱著琴站得腰痠背痛腳抽筋,走又不能走,動都不敢動,嚴木晨和朱夢淮那兩個混蛋,見利忘義,早就把她忘到九霄雲外了。
初夏身子慢慢下滑,最後坐在地上,抱著琴直打瞌睡。
兩個小時過去了,香紹謹終於起身告辭。這個時候,初夏已經抱著琴睡著了。
4 啊啊啊,師父啊
迷迷糊糊之中,初夏感到有人在推她的頭,睜開眼睛,看到朱夢淮站在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難道他就是你的古琴師父?”
“是啊。”初夏剛醒來,一時反應不過來,脫口而出。
“為什麼不敢見他?”
“誰?”初夏終於清醒過來,她猛地跳起來,狠狠地推了朱夢淮一把:“朱夢淮,你套我的話!”
朱夢淮後退幾步,站定說:“我想拜他為師。”
“你說什麼?”初夏沒想到他真打算這麼做:“他才不會收你為徒呢。”
“我會去求他。”朱夢淮靜靜地說。
“這個世上古琴老師那麼多,你為什麼非要去找他?”初夏咬著牙,氣憤地說。
“這個世上古琴老師並不多,而且我拜誰為師,和你無關,好意和你說一聲而已。”朱夢淮說著轉身離開。
“喂,朱夢淮!”初夏把琴掛在牆上,急急忙忙地追上去:“朱夢淮,你給我站住!”
她不許,她不許朱夢淮去拜香紹謹為師。香紹謹是她一個人的師父,就算他不要她了,她也不要別人別做他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