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下,又轉身回了房。
夜裡,開啟包袱,春夏秋冬,裡裡外外,一應俱全,正是感慨這當家女主人的細心,竟又發現兩雙薄絨的手套,試了試,暖暖的,又軟又貼合,握了筆寫字竟也不覺妨礙……心裡的感激莫名地生出了不自在,如此無微不至,她真的是把我當成了她的責任……
目光落在身邊正輕輕抿茶的人,心有些亂,趕緊抱了衣服走到衣櫃邊,開啟來,才發現已是堆得滿滿的,我只好一手抱著衣服,一手在櫃子裡努力尋找著地方,不小心一拽,櫃中的東西像突然鬆了閘的洪流猛地傾瀉,我僵在原地,再也招架不住,任那一隻只白色的蝶帶了尖利的稜角,無遮無攔向我撲打來……
一地的雪白,心,轟然崩塌……
“怎麼了?”十三阿哥趕緊走了過來,“這是什麼?”他蹲□,撿起一封拿在手裡,“……這麼多啊……”
有了人聲,勉強還了魂,輕飄飄地跪下來,一封一封撿著……
“還收起來做什麼?”十三阿哥擰了眉。
“總不能……就這麼攤著……”
“給我吧。”十三阿哥說著,大把地大把地劃拉著。
“給你?”
“我帶出去,燒了。”
“燒?”
“沒了用的東西還留著做什麼?”
“不,不是……這麼多,你,你怎麼……”
“哼,他送得進來,我就帶不出去?” 他走到床邊,抖落了我的包袱,鋪在地上,將信一摞一摞地放進去,紮好。
我跪在地上,看他把最後的一點點殘留收拾乾淨,抱出門去,人,突然就空了……
不知呆了多久,起身時,才覺膝蓋已是痠痛。看著這一地的狼籍,再也無心收拾,乾脆出了門,往上書房去。
第一次,不需要跟任何人打招呼,就順利地走出長春宮,站在門口,我還有些不敢相信,回頭看,守門太監目光呆滯地看著地面,彷彿我只是陽光下一個沒有實體的影子……為什麼我曾經總覺得他們在盯著我?原來,這裡的所謂自由,就是被人視作無物……
宮裡的路都是橫平豎直,絕不存在迷路的可能,卻也總是穿梭在高高宮牆圍就的甬道內,直來,直去,沒有任何的風景,看不到周圍的方向,只有路,在腳下延伸,彷彿噩夢中簡單的迷宮,總也走不出去……
來到上書房,皇子們早已離開,院子仍是靜悄悄的,只有一間師傅們的書房虛掩著門,想來還有人在。我輕手輕腳地走到父親的書房,開啟門,走了進去。
父親的書案上,是他離開前幾日的講義和排課的日程表,除此之外,只有一本法文的《幾何原本》。走到書架下,抬頭望,書和資料分門別類,
47、第四十七章 白蝶黑漆門 。。。
整整齊齊,每一個書格下,都有法漢兩版的標籤和註釋,歸檔的時間和資料大致內容也都有。書架的佈置除少了文學和藝術類書籍外,與原來家中書房幾乎是一樣的,父親嚴謹的風格為我頭腦的條理省去了不少麻煩。
書房中好安靜,只有纖細的羽根與宣紙沙沙的摩擦聲,我認真地描了父親的字跡,只謄下了法文。父親的漢字寫得很好,卻似乎太注意章法而沒了他自己的特點,而這手寫體的字母,美麗,流暢,他連筆的小習慣,他細膩的心,都能看得到……
書架太高,上面書格的目錄字跡太小,我看不清。墊了腳尖把墨水瓶放到高處的書格,又搬了椅子過來,挽了衣裙小心地踩上去,這花盆底的鞋子像是與這木椅不合,顯得越發誇張,彷彿踩了高蹺般搖搖晃晃,我扶住書架,努力穩住,沾沾筆,繼續登入……
時間,一分一秒,安靜,只有字和書……
靜謐中,心突然一緊,像被什麼狠狠地扼住,手中的筆僵硬,再也無法前進……
呼吸都停了下來,我不能再弄出任何聲響……背後……那凝聚如火焰般滾燙,燎烤著我,從裡到外,枯乾……
突然目眩,我緊緊握了書格,指甲狠狠地啃入,人,就此入定,魂,離體遠去……
又一次,墜入河中那翻騰的漩渦……
門外的青石地上,緩慢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踏了我的前世而來……
我猛地轉回頭,眼中的一切只有模糊,可突然的痛楚卻將我生生撕碎……扔掉手中的紙筆,我不顧一切地跳下椅子,重重地撲倒在冰冷的地上,身體與青石碰撞竟是那般駭人的聲響,門外的人急急地上了臺階,我奮力站起身,撲了過去,在他踏進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