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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誰說不是呢,總強過在這裡當活死人好,一個樂館住了幾十個孤魂野鬼,這一到晚上,連我這樣膽大的都不敢出門,生怕遇著閒得發慌、悶得生病的瘋子!”

這兩人說得熱鬧,像是嫉妒桑香,卻也像是那看好戲的。桑香沒有將她倆的話放進心裡,只是靜靜收拾著包袱——她和這兩人是不一樣的,她是來殺人的,不是來邀寵的。只是得不得寵的倒也有些關係,若她不能受三公子青睞,又如何近身殺他?

桑香忍不住解開包袱裡的雙刀,這刀同別的舞刀不同,不同正在這雙刀是開了刃的,可割鹿,亦可割頸。

這她撫刀冥想之時,卻聽得門外忽然歡聲笑語的,好像過節一樣的喜慶,個個喊著,“三公子又在燕子塢放孔明燈了,聽說有好幾千盞呢!”

“豈止呀,那湖上還放了幾千盞蓮花燈呢!快看呀,快看呀!孔明燈升起來了!”

桑香聽得那樣熱鬧,亦忍不住推開窗來,只見如繁星一般的數千盞薄紙孔明燈升起,越過那勾心鬥角的層層飛簷,愈升愈高,靜無聲息,耳邊卻似有靜靜的清歌漫漫唱來,令她莫名悵惘。

她聽聞還有湖上蓮花燈,不知哪處生來的興致,竟摒退了房內伺候的小婢們,從裡頭闔上房門,爾後竟施起輕功,如一隻紙鳶般飛窗而出。

她朝著那孔明燈升起的方向,飛簷走璧,最後輕輕落在了燕子塢的瓦簷上。

只見這個叫燕子塢的地方,平湖河堤,許多青衣小侍正在岸邊湖面上放下燃燭的粉豔蓮花,而湖畔白塔一側,亦有許多青衣小侍正在燃起薄紙熱氣,飄飄搖搖,不停手地放飛孔明燈。天上地下,恐怕不止數千盞哩,當真熱鬧非常。

不遠處那長廊之上,有兩個小童正捧著盞孔明燈,一位年輕公子正往燈上薄紙提筆寫道“齊晏昇平、謝家寶燕”兩行篆書。想必他就是這魏園之主,齊三公子。

只見這位齊三公子身著素白無紋的衣衫,作樸素無華的儒生打扮,卻格外清雅風流,再瞧他側顏凝眉、專注下筆的神情,果然如楚三小姐說的單純無害,豈止如此,但透紙光暈下他眉梢隱隱似有傷懷,竟格外惹人憐惜!若是尋常在街上撞見此人,桑香無論如何也不會以為他就是那攪起江湖惡浪的齊三公子。

桑香亦不免迷惘,最迷惘時,是這齊三公子不經意轉過臉來時,桑香逋一看清他眉眼,那一剎受驚,竟如遭電掣、不下雷擊——這傳聞中魏園的齊三公子,竟如她夢中的男人,生得一模一樣!

此時周遭孔明燈愈放愈多,彷彿繁星耀亮。浮舟之上,夜空之下,誰的靈魂居所?暈亮升浮,流淌,照亮了滄桑的白塔與緞子般的澄波。

只聽見齊三公子書寫罷,命捧燈童子松下手來,那一盞寫下他與謝阿弱名字的孔明燈升起,他淡淡無語,桑香卻彷彿聽見他的祈盼。

交相輝映的蓮花之下,願你我都重獲來世的純淨。

27為歡幾何

燕子塢,瓦簷之上,繁星之下,桑香倚著簷牆坐著,一手略撫膝,一手輕撐瓦,良久。

良久得那數千盞孔明燈皆升上了夜空,青衣小侍們都退避了,蓮花燈畔,獨自一人的齊三公子躺在一張老竹椅上,椅旁細紋竹几上,青瓷鏤空爐嫋出白檀香,隔得那樣遠,那香卻仍重得瀰漫過來。

齊三公子閉上眼睛,靜得似是當風露而眠,右手指上卻將一把畫寶燕舊堂的扇子揩開,又合上,合上,又揩開……百無聊賴的,卻掩不住一無所有的空寂——那樣年少已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難道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不成?真是貪心呀!桑香忍不住暗暗罵他,可是她卻不肯挪動步子,只想再偷偷多望他幾眼,偷偷多陪他一會,哪怕他不曉得又有何妨?

連桑香也驚訝自己的反常,她很想知道這個齊三公子是什麼樣的人物?他可識得她?可見過她?可與她有過前緣?桑香愈發迷惘,幾乎忘了自己為何來到魏園——她是來殺這個三公子的,可不是巴巴來再續前緣的。

受之之託,忠人之事,更何況她收了人家的好處,一雙眼睛得以復明難道不是劍宗的功勞?況且楚鳳兒早提醒過她,齊三公子是個佛面蛇心的大惡人,萬不可受他迷惑!桑香一剎醒神,卻見一個青衣童子正捧來一把寶劍,立在三公子身邊。只遠遠見那劍柄上銅紋鱗鱗,似石流清泉,那三公子忽而睜開眼,懶懶拔劍,閒散起身,負劍而立。

桑香不禁好奇起來,從不曾聽聞這個魏園之主愛使什麼兵器,這會看到倒能見他舞劍,劍上功夫到底如何?她竟有幸瞧上一瞧。

齊三公子撫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