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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觴取景,霧失樓臺。美麗地易碎。

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有罪。

樂鐫在前面卑恭曲膝地引路。他其實用不著這樣,下了臺的鳳凰不如雞,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

現在的樂苑我不可以亂走,它是一座理念上半透明的三層建築,普通人只看見最外面美麗的一層,有點修為的,感覺到暗藏玄機的第二層,而第三層,怕是隻有九軒自己才知道。

新種的水生花已經盛開了。兩生花開,花開花落。

樂苑的重建不過二十年前的事,樂鐫在年前也不過是個二等奴僕。

什麼都是會過去的。

無論繁華,還是恥辱。

曾經發誓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的我,卻越來越執著地尋找一個個合適的理由光冕堂煌地進入樂苑。

一個固執的,可憐老人。

得到九軒他們從大苑回來訊息,我便迫不及待地來見他們,來見我女兒,的替代品。

緋盈已經瘋了十幾年,十幾年沒有出過樂苑。九軒不是很愛緋盈麼,怎麼捨得帶她在大漠裡奔波。聽說她還遭到練家後人的襲擊。我的天,你何其殘忍,連一個老人最後心願也惜於成全麼。

我只盼望,能看著我的女兒安祥地活下去。

就算,這是我自私自欺欺騙自己的謊。

長長回回的長廊,流水在腳下汐汐地響,蓮花開在水池裡,水缸裡,開在任何有水的地方。白的,淺的,連成一片。

她就在那裡,安靜地站在亭子裡,容煌在她面前擺了一盤棋,大概又是在為難她。而她的樣子,卻不知道在看流水,還是在看落花。

樂緋盈就算是瘋了,也是瘋得別緻。

我站在迴廊遠處,隔著半遮半明的鏤格看著她。

我怕我一走近,就不可以自欺下去。

我從未被我正視過的女兒啊。

我的景宜。

兩生花開,花開花落。

我常常在想,如果緋盈和景宜不是在相貌上如此相似,景宜也許就不用非得處處跟緋盈比,就不會有後來的陰錯陽差,景宜也就不會那麼痛苦。

這真是一個天大的諷刺。只是表姐妹關係的兩人竟然會相似得如同鏡子的內外。

卻又被評價為在氣質上有天壤之別。

像是上天命定的痛苦局。

我還記得小小的緋盈第一天從分家到達本家的混亂,有多少人把她和景宜弄混了,包括我。但是後來,卻沒有一個人分辨不出明亮狡黠的緋盈小姐和沉默寡言的景宜小姐。

那些下人,那些世族大家在背後偷偷議論,那個是樂家大小姐樂景宜吧,太一般了,比起她,樂緋盈才更像樂家大小姐。

緋盈的陽光,緋盈的沉靜,緋盈的明白事理,緋盈的與人和善。緋盈寫一手好字,緋盈白事理,緋盈下一手好棋……

讓人讚歎,讓人移不開眼光的緋盈

什麼都是緋盈。

而那個時候;景宜卻是越來越乖戾、任性,面無表情地看人,什麼也不學,什麼也不會;長久地躲在一個沒有人的地方;也許想著緋盈不出現就好了。

小孩子逃避的想法。

那個樣子和現在緋盈發瘋的樣子還真是有點像。

景宜和樂家紅塔,和沅城消失也有二十多年了。世人只知道湖洲動亂樂緋盈失蹤,卻不知道在那之前,我的女兒,景宜就已經死了。

就算沒有見到她的屍體,就算從來都沒有說出口,我心裡也清楚,我永遠地,失去了我的女兒。

關押她的樂家紅塔在沅城沅水一帶,而那裡是最早被蠻夷攻佔的地方。

又黑又紅的色彩染到土壤深處,尖銳的艾草掩蓋著泛黃的骷髏頭,時不時閃出的慘綠磷火,就是沅水現在的樣子。

當慘絕人寰的地獄在被封閉的沅城裡發生時,又該是什麼樣的情景。

我寧願刺瞎雙目也不願目睹景宜最後的時光。

水池之外的女子多麼寧靜,暈染在畫中。

和我女兒遭受同樣殘酷對待的她,也許發瘋是最好的出路。

什麼都不記得,也就不會痛苦。

這是我們最後的出路。

不,這是苟活,九軒說。

我想起第一次看到景宜的情景,小小的嬰孩在我懷裡,不安分地掙扎。她還是一個孩子,有著那麼多幼稚的念頭,所以哭著鬧著要來這個世界。我抱著她,就像抱著冬天裡第一抹雪,很快就會融化消失,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