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孩子間的犯罪，有人去原諒麼？

那段日子，他們的做愛彷彿成為每天的功課。因為，檸子的母親將要回來。也就意味著他們不能再這樣毫無休止地放縱下去。如一個飢餓的乞丐，有個好心人願意為他提供一餐精美的晚飯。那麼，他將沒有任何選擇，只能儘可能地多吃，因為可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

那一晚，他溫柔地吻著她時，突然就哭了。他說，檸檸，讓我們一起下地獄吧。我已無法再忍受這樣的負罪感。我們是真的犯罪了麼？她把臉埋入他的懷裡。泣不成聲。

母親的歸來讓他們平息下來，回覆到常態。父女關係。縱使這種平息是虛假的，暫時的，亦是破綻百出的。那日，她又利用竊聽器試圖偷聽他們之間的竊竊私語。

房間裡很安靜，母親因旅途勞頓早已進入沉實的睡眠。發出深重的鼻鼾。他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時而起來打電遊，時而在手機上聽MP3。一直折騰到半夜，才稍有睡意。

他在夢中叫她的名字，檸檸，檸檸。叫她走過來。他揹著她，彷彿初戀時的少男少女。他親吻她的嘴角，她的笑容如同美麗的薔薇般綻放。

醒來時，看到枕邊的女人。並非那個青春活潑的檸子，而是她的母親。他會瞬時間地感覺到荒唐至極。他掙扎在這無邊的痛苦與矛盾中。

他也曾深深地愛過她，但並非想象中那般完美和長久。在感覺上，在性上，都不是。彷彿一個貪戀某種玩具的孩子，一旦得到把玩至厭倦後，就棄若敝屣，不再有當初的熱望和激情。

你怎能這樣去愛

每當想到這裡，他就不由自主毫無節制地抽菸。讓溫暖的充滿毒素的氣體侵入肺部。那一刻，任何苦楚都可放下，彷彿它們早已迎刃而解，抑或從未存在過。他需要獲得這種暫時的安慰。

檸子的高中生活如同逛公園，來去自如，無所禁忌。只要交了學費，其他就在其次。

學校開會時，喊出被開罰單與被開除的人名。其中就有她。因她在女生宿舍抽菸，餘燼復燃，竄燒了窗簾，從而引起一場不小的火災。本來學校打算只是罰些款，再讓她寫份檢討就可，但她態度惡劣，怙惡不悛，並且與校長爭執不休。於是，校方最終決定將她開除。她走得很輕鬆自然，完全不在意別人在她身後的竊竊私語。

母親得知後，痛打了她一頓。並試圖找校長交談。希望校方通融，重新讓她歸校。必要的話，她可以捐出一部分錢來讓學校購置更多的圖書。

他撫摸她身上的傷痕，帶著無限愛憐。

檸子說，我故意讓自己犯錯，讓學校開除。這樣，我就可以天天呆在家裡，看著你的衣服、照片、CD以及可愛的VIC。想象你就在我身邊，而非一個可望不可及的幻影。我需要這樣的幻覺度日。

他堵住她的嘴，傻孩子。我的傻孩子。你怎麼這樣傻。

他一直努力地剋制自己，甚至不再與她對視和交談。只是與之擦肩而過時會嗅聞到熟悉的氣息。他們對彼此的依戀是無可抵擋的力量，又是勢如破竹的力量，隨時都有幻化成火焰或虛無的可能。彷彿愛上的一幅圖畫。可以駐足觀望，細細體味其中的意蘊。但要成為畫中人，與之融為一體，那則是無望的事。因為無望，才不得不想要逃離，放棄掉最後那絲隨時可能斷裂的希望。

所以，他寧可把圖畫撕碎燒成灰燼，用清水帶進身體裡。這樣，縱使不看它，它也在自己的身體裡，心裡。

永遠不要再見

他逃避著她。不遺餘力，無可奈何。他趁妻子不在時偷偷地給她寫訣別信。他說，我們應該理性一點，不可再越雷池半步。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們會毀了彼此。檸子，我們要記住。永遠地記住，絕對不可以。

她看到後，傷心不已。

她相信他，但不相信自己。她註定要與他保持著情人關係，而非荒謬的父女關係。她從自己的無法自控中發現自身的病態與罪惡。她的罪惡會日益加深，讓自己淪陷其中。最後也會讓他和母親淪陷。她只能選擇逃離。

夜晚，檸子收拾了衣物和錢財，打成包裹。揹著行李在大街上游蕩時，又換了手機號碼。最終她決定，去往南方。

次日清晨，火車駛入南方小城的火車站。她走在陌生的街道上，看到陌生的面孔，聽到陌生的語言，嗅到陌生的氣味。瞬時間淚如雨下。她意識到自己的冒失無緒和一意孤行。可是，她已無法再回去。錢包因她的疏忽十分鐘前被扒手偷走。她冷笑著，蔑視和詛咒這城市裡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