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救世主一樣地充當著主持正義的角色,真是差愧難當。
一時間心血來潮,手向包裡伸去,摸著那六萬多塊的存摺硬硬的,四角有點刮手,她就這麼不說話地摸索著,神使鬼差地冒了一句:“我見到方駿了,錢他都給你們準備好,只是……”
周教師抬起頭來,一雙充滿紅血絲的眼睛,突然發出奇異的光來。他什麼都不說,就這麼死死地瞪著安琴。
安琴吞吞吐吐地說:“他走得太急了,讓我把錢送去,可我最近太忙了,太忙了。”
“真的?”周老師一把拿著安琴的手,捏得緊緊的:“是真的麼?”
安琴走到這一步,一股英雄氣概湧上心來,她遲疑地看看周老師,義無反顧地點點頭。這一點頭心中空蕩蕩的,腦子裡劃出一個個環形軌道,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時空迴轉,南窯吵吵嚷嚷的灰色小樓,自己在“卡什布南卡”與司馬南會面,跟方駿一起回鄉下老家,“留滿香”美麗的一夜,詹湛充滿仇恨的一眼,趙越熱情的幫助……
周老師眼前那雙充滿期望的眼睛。當她把那張自己僅有的資本遞給周老師的時候,心中一片空白。自己就是那個奇異的圈子上的一個小紅點。今天這個小紅點就像是時鐘上的指標,因為這遞出去的一張紙而又回到了圈上它出發的那個地方。
果真如小安講的,科裡吃了飯沒幾天,安琴就結束了和營銷科的關係。管人事的一個女的過來通知她說工作有調動,包裝車間裡要人,派安琴去當一個小組長,手下是十幾個女工,專管鉛筆的分裝。事情倒是簡單得比她預想的還簡單。她坐在那兒聽那個女的委婉地通知自己,盯著那女人問:“能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安排嗎?”
那女的說:“這裡沒有什麼工會的,所以也談不上給哪一位解釋,通知就是通知,廠裡歷來都這樣處理調動的。”
她的話很硬但態度卻很好,一雙好看的眼睛溫柔地看著安琴,語氣也是那種自然柔風型的。說完把人事科的資料夾子輕輕推到安琴面前,旋開黑色鋼筆的筆帽,優雅地把筆遞給安琴,讓她在通知上簽字。
安琴僵硬地坐在那裡,眼瞼下垂把檔案掃了一遍,拿起筆就寫了自己的名字,然後說:“表示你通知到了就行了嗎?”
那女人微笑著退出去,還對安琴說謝謝。
收拾完辦公桌上的東西,科長單獨把她叫到他的辦公室裡,拿了一個信封給她說:“安姐,我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結果。兔死狗烹的故事你肯定知道,你千萬不要認為這是我給你下的*。這是科裡的錢,我個人的意思。”
安琴把信封掂了掂,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幾張軟盤給了科長說:“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我不感謝你別的,只感謝你有話給我直說。我知道現在直說也是有風險的,不過幸好你沒看錯人,這些東西你收起來吧。”
科長說:“我給你這個信封也不是無緣無故的。趙總上週就派人調查過我們這次廣告事宜了,結果他還滿意?”
安琴搖搖頭,她看了看科長又說:“他並沒有找我,不過我用人格向你擔保,就是找了我結果也會令他滿意的。這點科長應該相信吧。”
科長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說:“安姐,這份工作對你有多重要?”
安琴不理解地問:“什麼意思?”
科長說:“我是想問你真的願意接受這樣的調整?”
安琴說:“這份工作說重要也重要,至少暫時可以解決我生活上的問題,比如吃飯和住房租金。說不重要也不重要,放棄它並不會讓我一落千丈。”
科長鄭重地坐直身子對安琴說:“安姐,我把你當大姐看,我勸你一句:不要為了一時的生計委屈了自己。以心裡真實的感受來權衡這份工作吧,愉快或是不在乎就幹,有一點彆扭就走人。給你說老實話,我姐和你年齡一樣大,廠裡下崗了,給人家當服裝保管員,也掙*百,但她經常給我哭訴老闆娘無理,叫她放棄她又不願意,她一哭我心裡就憋屈得慌。”
安琴說:“謝謝你拿我跟你的姐姐比。我現在也沒有主意,不是明天才報到嗎,明天早上再說吧。”
她拿起桌上的信封,對科長點頭說:“謝了,兄弟!”
科長在她要出門的時候又補充一句:“安姐,晚上我做東,全科請你吃飯。”
安琴終於忍不住了,轉身對科長說:“行了,讓大家看我難受幹什麼?我本來就是一個沒有本事的人,走是應該的,難道真的要讓我坐在那兒表現瀟灑和從容嗎?我做不到,也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