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邊停下來。護士用麻木的目光打量她一下,那目光彷彿在說:你這個傻瓜站這兒幹嗎?
安琴朝護士咧咧嘴,咧得很不自然。她覺得自己處境尷尬,想做出解釋,卻找不到恰當的詞語,再者,有必要對護士解釋嗎?護士推開病房的門,將放著瓶瓶罐罐的小架子推進屋裡,推到病人的床跟前。
門敞開著。病房內的情況一目瞭然。病房內有兩張病床,一張病床上躺著一個頭發灰白的老太太,不用說,這是周先生的母親。
另一張病床空著。在空著的那張病床上坐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姑娘衣著樸素,神情拘謹,一看就知道是剛從農村來的小保姆,還沒有完全適應城市的生活。老太太的右胳膊上扎著吊針,在她上方的滑動掛鉤上掛著一個500ML的玻璃瓶,瓶裡的液體只剩下瓶口處的一點兒。護士將針拔掉,用一個棉籤按住針眼兒,一秒鐘後,她將這個工作交給了老太太,將空瓶和一次性輸液器放到架子上,推著架子出了病房,並將門輕輕帶上。護士又看一眼安琴。安琴又朝護士咧咧嘴。護士沒有理安琴,推著架子進了下一個房間。
安琴推開門,走進病房。她手中捧著一束康乃馨,臉上掛著笑容。老太太和小保姆好奇地看著她。老太太的眼神是仁慈和寬容的,只有走錯房間的人才會遇到這種眼神。安琴堅定地走到老太太的床頭,以此表明她不是因為走錯房間才進到這屋的。接著她甜甜地喊了聲“奶奶”,把那束康乃馨放進老太太懷裡。老太太又高興,又迷惘。她說:“你是——”
“奶奶,我是周常的同事。”安琴必須為自己虛擬一種身份,總不能說是售樓小姐吧,她想“朋友”更寬泛一些,可容易引起誤解,於是話到嘴邊,臨時改成了“同事”。
“噢——”老太太的眼裡漾著笑意,雖然歲月的刀劍和生活的艱辛在她臉上留下了一道道溝壑般的皺紋,但仍能一眼看出這是一個樂觀的老太太,在她身上早年的困窘*成了如今的豁達,苦難的經歷培養了對苦難的藐視,她身上具有一種天然的親和力,讓人想依偎在她膝下回想童年往事。
“謝謝,”老太太拉住安琴的手,打量著安琴,說,“多俊的姑娘啊!你看這眼睛,這鼻子,這嘴,咋就長得忒好看呢。”
安琴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趕快岔開話題。
“奶奶,你喜 歡'炫。書。網'這花嗎?”
“喜 歡'炫。書。網',喜 歡'炫。書。網'。”老太太把花捧起來,端詳著,“多漂亮的花啊,忒是好看。”
安琴掃視一圈,想找個插花的瓶子,可是沒有。她讓小保姆幫她找,小保姆找來找去,也沒找到可用於插花的東西。
後來安琴出去不知從哪兒弄了一個空罐頭瓶,洗得乾乾淨淨的,接了大半瓶水,拿來放在床頭櫃上。她從老太太手裡接過花,去掉透明的塑膠包裝紙,將花*瓶裡。一枝枝花都處於將放未放狀態,像嬰孩撅起的小嘴,煞是可愛。這花至少能開放一星期,羅 麗想,一星期,這可是七天啊!而再有三天,也就是說星期五晚*就又要去聽講座了。
怎麼忽然想到聽講座了呢?她自己嚇了一跳,她可不願承認這是因為想見魯輝的緣故。她將花錯落著擺好,看著花發愣她又想起了那枝小玫瑰。正是受那枝小玫瑰的啟發她才想起買花的。但這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她就擺脫了這種狀態。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110。
安琴不知用了什麼樣的法術,讓老太太開啟話匣子,絮絮叨叨地講起了前塵往事。她偎在老太太身邊津津有味地聽著,不時地詢問某個細節,不時地發出會心的笑。她們看上去決不像剛認識的,而像久別重逢的祖孫倆,有說不完的話。老太太顯然很長時間沒說過這麼多話了,顯得非 常(炫…書…網)開心。如今,老人們之所以越來越緘默,並非他們失去了說話的慾望,乃是因為他們找不到很好的傾聽者,他們覺得好像整個世界的人對他們的話都不感興趣。
老人們不僅需要物質上的關懷,也需要精神上的關懷,甚至更需要精神上的關懷,比如坐下來聽聽老人說話,或者向他們說說自。己的事,等等。在聽老太太說話的同時,安琴還做了以下兩件事:一是為老太太剪指甲;剪指甲顯出了安琴的水平和耐心,她不但動作輕柔、仔細,而且剪出來的指甲長短一致,且弧線完美,邊緣也修得很光滑。
二是為老太太梳頭;她梳頭也是一把好手,如果不能說超過剪指甲的水平的話,至少也是不相上下;老太太一頭灰白乾燥稍稍有些凌亂的頭髮在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