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的反應顯然有點過激。“沒關係沒關係,”他手裡還拿著啃了一半的蘋果,另一隻手也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她惡作劇般地一隻手按著他褲腿兒沒溼的那條大腿,另一隻手颳著他的溼褲腿兒,好像能把吸人布紋裡的水刮掉似的。夏天的褲子是很薄的,他的腿不可能不感受到她手的動作。
“讓他難受去吧!”她想。她的手離開他腿的時候,惡作劇般在他腿上用了那麼一點點力,一點不容易被覺察而又不可能不被覺察的力。她拉開抽屜想拿紙巾為他吸水,可拿出來的卻是衛生巾。她將衛生巾貼到他腿上時,才發現拿錯了。她急忙換過來。毫無疑問他已經看見了。
魯輝抓住她的手。
教訓他的機會來了,她想,是生硬地抽出手呢,還是要再加上一個耳光?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他已經從她手裡抽出紙巾,並且鬆開了她的手。
“我自己來。”他說。
好吧,你自己來吧!她直起身來,她的頭髮撩過他的面孔。她用雙手把頭髮全部捋到腦後。
魯輝站起來,走到院中太陽下,抖著褲管,很高興地說:“天氣真好,風吹一吹就幹了。”他沒忘繼續吃剩下的半個蘋果。
她瞪著大眼睛看著他,懷著滿腔怨恨,卻面無表情。
桌上的水還在往*淌,垂在床幫外的藍色床單被滴溼了一片,書的封底也泡在了水裡。
就讓這個上午可恥地結束吧,安琴想,一切都毫無意義,毫無意義。她想讓魯輝儘快離開,她想擺脫他,讓他見鬼去吧。一種女性的驕傲開始在她身上覺醒,她看他的眼光冷得像冰。
這個站在明亮的陽光中的人竟然能夠若無其事地吃著蘋果,臉上的表情還那麼輕鬆,這讓她忍無可忍。
她第一次肆無忌憚地打量這個男人。她想弄明白他的魅力來 自'霸*氣*書*庫'何處,是什麼東西讓她怦然心動,是什麼東西讓她感到羞恥。是他一米八的個頭嗎?似乎不是。是他寬闊的肩膀嗎?不是。是他肌肉發達、青筋*的胳膊嗎?也不是。是他線條粗獷如同刀刻斧鑿般的頭顱和五官嗎?也不是。她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吸引著她。她只知道他是火,她是蛾子,她盲目地撲過去,如此而已。
不要撲過去!她告誡自己。
突然,一切都改變了。
只源於魯輝的一個提議。
魯輝啃完蘋果,隨手將蘋果核扔到院子裡,突兀地說: “走,吃肯德基去,我請客。這麼好的天氣——”
他就這樣做出了決定,沒有和她商量,而且壓根就沒想到要徵求她的意見。語氣既隨和又霸道。
安琴的第一反應是:不去!
拒絕的話到喉嚨口時不往外蹦了,就在那兒卡著,讓她很難受。她抓住桌上的水杯喝口水。自己為什麼這麼窩囊,為什麼不能直接了當地拒絕他?她重新鼓足勇氣,準備堅決地拒絕他。可是,你看——,他走進屋裡來,拿起桌上的書,用抹布小心翼翼地蘸去封底的水。
“溼了。”她說。
“不礙事。”他說。
她要再次鼓足勇氣拒絕他,這次她不會再退縮了。不,決不退縮!可是話在空氣中傳播時彷彿被施了魔法,完全走樣了,她聽到的竟然不是她說出口的,她大吃一驚。因為她感覺說出的是:“對不起,我不想出去。”聽到的卻是:“哦,我換一下衣服。”
得,既然答應下來,那就只好去了。
他又到院裡去曬他的褲子了。安琴關上門,拉上窗簾,心咚咚地跳,如同擂鼓。她站到桌前,看著鏡子中的陌生女人,心中罵道:下*!下*!!下*!!!她一點也看不起鏡子中的這個女人,她怎麼就沒點兒骨氣呢?她木呆呆地站在那兒,只有幾秒鐘,也許十幾秒鐘。
然後,她跳起來,像上足發條的跳舞娃娃,三跳兩跳,這身讓她蒙羞的衣服就沒有蹤影了。她穿著藍方格三角褲頭和藍方格*站在房間中。這才是她。真實的她。肉體是從不會欺騙人的。
她沒有馬上穿那身她放在床上的衣服。她在房間中走來走去,感到甜蜜,感到煩惱,同時還感到一絲厭惡,對自己的厭惡。自己這麼刻意穿戴,難道就為了看到他眼中閃出一絲亮光嗎?顧不了這麼多了,她飛快地穿上藍領白T恤和紅方格短裙。
她暗自覺得可笑,因為穿上這身衣服,她自己也覺得她與剛才判若兩人。她坐到床上編辮子,頭髮已經幹了,柔軟光滑的長髮在她靈巧的手指間歡快地扭動。讓他等著去吧,她坐在那兒,心中有種報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