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紫玉坐於沙發上,習慣性地拿起快織完的毛衣。毛衣的形狀已完成,是一件寬鬆的咖啡色立領毛衣,一眼就能看出是件男式毛衣。只剩半個袖子了,拎直看,像個斷臂的殘缺的身體。
忽然間,一陣疲乏。她將毛衣團起,低著頭,淚水掛下來。一滴,又一滴,滴上去,又滲進去,成為一個個深刻的漬子。比咖啡色更深了一重,像還未磨好的苦咖啡,滲進她肺腑五臟,無盡的苦,不著邊際……
一首老歌,傳進來,充斥她整個心房——
是誰……在敲打我窗?
是誰……在掠動琴絃?
那一段……被遺忘的時光,
漸漸地……返回我的心坎。
又聽到它了,這是電風琴的悠揚樂韻,十分的渺茫,也不知是什麼年代的老歌了。她低著頭,就連她的魂魄也低頭了。
突然,她重重地壓倒在那團毛衣上,抽噎出聲……好像經過一場馬拉松長跑,終於支撐不下去了。她苦苦的苦苦的支撐著,等待著——只不過是一場自欺的過程。
她一直相信他有苦衷,他不是這樣輕薄的人,她最瞭解他!
如果不是當初她竭力向劉總推薦他——也許,就不會——
“他不是這樣的人——”有一個聲音又在重複,無數次的重複,像一個沉冤的魂,飄渺地回到她手上。她手上的他!
驀地,她跳起來,將毛衣摔於地上。摔死它!摔死他——!
安琴跑過來,搶救起毛衣,將它摞平:“你看,都快完成了,就這樣放棄多可惜!一年多都過來了,拆拆織織的,好不容易眼看就織好了,怎麼可以放棄?!”
那隻不過是一句安慰的話吧,但她卻陡地一震。是啊,她怎麼可以放棄?不!她還要繼續等。她真的不死心。
她不肯死心。
毛衣就快織完了。也許……織完毛衣的那天,說不定——
她勉強地嘲笑一下,將毛衣收好,姑且留著吧!
可是,越到快要織完的那一天,她卻越是恐懼。
如果,毛衣織完了,人還沒回來——她該怎麼辦?到那一天再徹底死心麼?
她將編織的速度放慢了,緩慢得幾乎絲毫沒有進展。有時候,她發覺花紋織的不均勻,便又拆了幾行。
——她故意地,將時間又延長了!
薇薇一頭撞進卞澤聰的辦公室,她走路總用小跑,這習慣一直都沒變。她興沖沖地跑進來,喘著氣。手裡拿著一張化驗單,那發亮的俏臉,如一朵怒放的花。但卞澤聰看來,她的臉卻帶著邪氣。他不動聲色地看住她:
“什麼事,這麼開心?”
“你猜!”她呶起嘴,動用所有的色相。
一雙手,在他眼前招搖著,那化驗單晃來晃去,她實在是迫不及待地想告訴他。終於,等不及他猜,她便先說了:
“我有了——!”
她的眼睛更亮,面板更光潔,像等待著他的驚喜,或大叫。
“什麼有了?”他忽地將頭抬高一點——他已然明白了!
章節38
38。 被“養”的人
薇薇將化驗單慎重地呈上來,畢恭畢敬地放於他眼前。那晶亮的指甲,尖頭細爪的,塗了紫紅的寇丹,是一種中毒的顏色。
那雙手,在他眼下一閃就不見了!他一陣厭惡。這樣的一雙手,他被它“掌控”了一年!
“我要立即打電話,告訴爸爸,我懷孕了,我們應該馬上結婚。還有,我們得開始準備給寶寶買些什麼呢?”一個“改邪歸正”的女孩,突然走上一條充滿光彩奪目的“正道”,竟如此的勇往直前,興奮莫名!
“不!”他沉穩而有力地打斷她,“先別急著告訴你爸爸,讓我想想——”
雖然肚裡的孩子是他的,但他又怎麼能夠為了一個虛假的小生命來委屈自己,成為她柴米油鹽的丈夫?不不不!該收場了。
是時候了。
薇薇迷惑地,繼而大聲怒問:“什麼意思?!讓你想想?想什麼?難道你不想要這孩子?你不想結婚?”
他堅定地看住她,爾後,用一種絕對的態度回答:“是的!”
她愣在那兒,血液陡地凝固,全身僵住。而他,卻灑脫地,無比輕鬆地,大步跨出辦公室——他要繼續他的第二步計劃。
劉總在電話裡聽完薇薇哭哭啼啼的訴說,大聲一吼:
“他敢?!”
怎麼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