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拿起那幾張紙來看,既有供詞,又有花花綠綠的票據和畫押,她越看越喘的厲害。
顧廷燁盯著這兩個老婦的臉色,不疾不徐道:“向彪是家裡的奴才,順天府尹賣我個面子,叫我自行清理門戶。您說呢?”
太夫人似是哽住了,艱難的喘出一口氣,強自笑道:“這事不宜聲張,真鬧大了,你面子上也不好看。”御史最喜歡告權貴們‘縱奴行兇’這一條了,例證繁多,證據又好找。
顧廷燁朗聲大笑,半響才收住:“您真多慮了。這向彪的不法之事,俱是兩三年前所為。”那會兒,他還不知在哪兒刀口舔血呢,頂多壞了父兄的名聲就是了。
太夫人臉色發白,其實自顧廷燁襲爵之後,她也自知不妙,當即著緊約束下人,不許再有惹事,是以向彪作為怎麼也和顧廷燁扯不上干係。
“你想怎樣?!”太夫人不用轉頭,也知向媽媽必是六神無主,她忠心服侍自己多年,全然顧不上自己,統共只這麼一個兒子。
顧廷燁宛若逗鼠之貓,靜靜的盯著她倆:“向媽媽,你說呢?”
向媽媽手足顫抖,聽著兒子一聲聲的呼救,心痛如絞,轉頭看了看太夫人,猛然一咬牙,硬起心腸,怨毒的看著顧廷燁,啞著嗓子道:“這小子敗壞侯府名聲,該怎麼處置,侯爺就怎麼處置罷。”
“好!”顧廷燁笑道,“兩條人命,怎麼也頂上一百大板罷。來人,動刑。”
兩個侍衛早有準備,應聲而呼,隨即從外頭又進來兩個粗壯家丁,手中提著碗口粗的棍棒,兩個侍衛把向彪牢牢壓在地上,那兩個家丁便一五一十的打了起來。落棍實心,棍棍著力,落在人身上,發聲渾濁沉重,向彪當即哭天喊地的叫了起來。
向媽媽眼看兒子受刑,頓時失魂落魄,太夫人臉色鐵青,不發一語。這種棍刑,尋常人三十也受不住,六十便要致殘,一百大板下去,顯是要取向人命。她清楚顧廷燁性子,軟求無用,威逼無用,怕反要被他數落一通大道理。
向彪初時還能呼喊,隨著一棍棍落下去,叫聲愈發低弱,向媽媽搖搖欲墜,癱軟在地上,慘聲叫道:“侯爺!起火之事全是老奴一人所為,與太夫人全無干系!請侯爺取老奴性命罷!”
顧廷燁坐在太師椅上,神色肅然淡漠:“向媽媽糊塗了,我已說過,天乾物燥,有個走水也是尋常。”京城夏日是一年中最溼熱的,何來天乾物燥,可他偏這麼說。
向媽媽忍無可忍,縱身撲到兒子身上,哭叫道:“這便打死了我罷!我替他償命!”
那兩個家丁訓練有素,其中一人停棍,鉗住向媽媽押在一旁,另一人繼續落棍擊打,向媽媽掙脫不開,只哭的氣斷聲噎。
眼看那向彪出氣多進氣少,向媽媽已半昏厥過去,顧廷燁忽的一笑,轉頭悠然道:“我走南闖北這些年,也見了不少人,發覺一趣事。人心真奇,不論何等樣歹毒之人,對別人能多少心狠手辣,一旦遇上自己骨肉,便也與常人無異。”
太夫人直如木雕泥塑一般,不發一語,臉色青的幾乎不似人色。
“不過這也不奇,便是牲畜也憐愛幼崽,何況人了。”顧廷燁繼續嘲諷。
太夫人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要怎樣?”
顧廷燁斂去笑容,只動了動嘴唇:“分家。”
太夫人倏然轉頭,毒蛇般的目光盯著他,顧廷燁山嶽般紋絲不動,冷冷的直視回去,他不等她反駁,又道:“這次火勢雖兇,但好在人都無恙。不但明蘭平安生了孩兒,連三弟和侄兒也好端端的,真是天…佑…人…和…!”
最後四個字刻意拖長,偏落於金鐵之聲,血腥之氣張牙舞爪而來。
太夫人急促的喘著氣,死死看著眼前青壯高大的男人。顧廷燁看著暈厥的向媽媽,微笑著輕嘆:“真乃忠僕。若是尋常人,為著自己孩兒,怕是什麼都顧不得了罷。”
耳畔尚傳來木棍落在肉上的聲音,沉沉的,絕望的,向彪身下一片淌血,已無聲響,太夫人心頭髮涼,生平第一次,她覺著束手無策了。
……
因家事繁多,明蘭索性省了洗三,不過坐蓐期間,兩邊的親戚也陸陸續續來看望過了,眾人都聽聞明蘭生產那日恰逢顧府大火,神色言談之間,不免有些疑心痕跡。
幾位妯娌都是熟知內情的,尤其懷疑,卻又不敢多問,躲閃著說吉利話,至於華蘭則直截了當道:“你這婆婆,比我家那位還狠!”明蘭立刻糾正她,嚴格來說,其實她的婆婆只有那塊牌位。盛老太太也親自來瞧了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