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外的省城去購置服裝拿回來賣。那是怎樣勞辛的日子啊,那些日子我讀懂了買賣人。每到進貨時,凌晨兩點我就要和媽媽起床趕火車,離開四處通風的旅館,然後在人流如潮的批發市上狠命地擠著,挑出自己的所需物品,再搭地鋪,在火車上度過長達七小時的煎熬。短短的四十幾天裡,我瘦了有十斤,每當我黑黑的面孔,疲憊無比地把比我還大的購物包攤在地板上點貨時,總會發覺父母的哀憐在穿透我的脊背,但我佯裝不知,只是暗夜裡獨自一人時,忍不住為自己不順利的命運憂傷。但我卻始終相信我的生命不會如此暗淡下去,我的智慧和雙手一定會令我創造出一個美好的未來的。
爸爸嘆息到後來,就私下裡對媽媽說:不能再讓女兒做這種活兒了,你看她本來就瘦小的一個女孩子,現在成了什麼樣子?我們的女兒屬於文學,屬於藝術,我們應該送她到大學裡深造,讓她實現自己的夢想。
那時,我已經收到一個遲到的通知書,就是現在的LN工程技術大學電視新聞專業的。我很想去,但我不敢想我能夠成行。
可是,沒有錢怎麼辦呢?媽媽這樣問爸爸。接著,父媽媽就揹著我開始借錢,同時,向校方告假十天,然後,打發我奔向我的美麗的未來了。要知道,我時時刻刻都不會忘記我今天能和這些優秀的學子們共走人生的背後,是父媽媽的負債累累啊!雖然,父媽媽說憑他們的工資,省吃儉用,兩年就會還清債務了,可是,兩年的日子是多麼漫長,何況,我和水澄、水淵還都在讀書。每天,我都儘量剋制自己不去想父母的生活,因為我實在想象不出他們是怎樣把日子一點點推向未來的。
回想著往事,不覺有淚。倪捷擔心地問我,是不是他說錯了什麼?
你會錯嗎,獨行俠?我笑著揩了揩淚說,說說你吧,我不過是隻擔心風雨的小蝸牛,而且,傷感是女孩子的天性,如果不信,可以問一下林妹妹。
好吧,說我,倪捷很風度地:我得先問你一個問題,就是你跟我在一起時有什麼感覺?
壓抑,我衝口而出,雖然我想他可能是想知道我對他的印象怎樣,但我不想正面接觸他的問話。你有點像古埃及的木乃伊,語言到了你那裡就彷彿進入了冥界,一下子就消失了,我說。
我有這麼沉悶嗎?倪捷意外地望著我。
有點,我老實地說,我真不知道是什麼魔扼住了你的喉嚨,讓你只有緘默以對世界的力量了。
你別再說!他站起來粗聲說,隨便探知別人的隱衷是一種不禮貌的行徑。
隨便曲解別人也不見得高明!我有些生氣:我並沒有要知道你的隱衷,我只坦白說我的感受而已。就像,這裡的葉子落了,你能夠阻止我注視它嗎?我那樣說你也不過是覺你這個人在很誠懇地向我問話而已。我又不喜 歡'炫。書。網'對誠懇的人撒謊。在這裡,我用了一個小心眼兒,就是把誠懇這種品質貫穿在語句裡,我想,倪捷聽了大概就不會生我氣了。但在行動上,我是站起來要走的樣子,我是暗示他:既然大家話不投機,繼續談下去也沒有意趣,不如散步吧?
別走!倪捷攔住了我,他以為我想離開他:我只是一時不快樂,原諒我,因為我怕你看透我。但是,他語氣很溫柔地說,你如果願意做我的聽眾,不妨坐下來吧。
我家很窮,窮得除了屋頂上的天空就只剩下屋內的嘆息。倪捷自顧自地說,爸爸為了我讀大學,變賣了所有家產,自己也到工地上做了小工。有一天,爸爸帶病工作,一不小心,從高樓上跌落,雙腿失去了行走能力。這之後,包工頭也曾給過賠償金,但爸爸的情況已經太嚴重了,他的賠款不過是杯水車薪。 那時候我剛讀到大一下學期。為了能把大學讀下來,還能夠供給家裡的生活所需,我開始為歌廳唱歌。 漸漸地,我不再為自己和家人的生活費擔心了。我家是地道的農戶,從祖父開始,就希望有一天走出家門,幹一番事業,但是他沒有走出窮困,爸爸也沒有。我每天生活在歡樂的人群中,頭腦中卻要擔心著家中的癱瘓爸爸和多病的媽媽,你想我會開心嗎?
從來沒有聽過倪捷這樣長談過,我以闡釋的心情注視著他苦鬱的面孔說,倪捷,你現在的不快樂似乎還不只是家人是嗎?
倪捷驚奇地看看我:你學過心理學嗎?你怎麼知道我還有別的情緒?
我笑了笑,心想,經歷過曲折的人自然能懂曲折的含義,同是敏感的人怎能不明白思想才是你的全部意志所在呢?
是的,我不快樂是因為歌廳裡已經沒有鑑賞家和藝術家!他說,他們都是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