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孩子,在她眼中,他一直都像是個孩子,即便他已經她的父君。
青玄突然覺得有那麼一瞬,凝朱容顏中的沮喪似乎和千色眼中的落寞重疊了,很詭異的,千色眼中的那縷落寞又和喻瀾之前的絕望重疊了,幾乎是可以預見的,他莫名地就感受到了眼前這個女子心中複雜的情緒。
彷彿,他就是她的心,在她的胸腔裡一下又一下,強而有力地跳動,也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痛。
心中那瑟瑟縮縮的勇氣像是突然被從天而降的一場雨水澆灌,瞬息之間就茁壯了起來。“師父——”他輕輕喚了一聲,緊緊握住她的手,微微掀起她的衣袖,檢視她手背上的傷口,發現那傷口如同經霜龜裂的乾涸樹皮一般,那豁開的口子像是永遠也不會再癒合一般,透出一種怪異的褐色。
這是——
挖肉補傷?!
青玄大受震驚,隱隱地突然記起以前看過的卷簿典籍上提到過,這世間有能力助人或者仙挖肉補傷的只有瑞獸朱雀,千色以前曾經說過,自己是一隻雀妖……
雀妖?
雀妖……
難道,千色得道之前是朱雀?
這樣的疑惑冒出了頭來,他又想起兩相纏綿之時,千色背上突然出現的巨大的火紅羽翼,便就越發地篤定了。那樣收放自如的翅膀,只有朱雀才擁有。可既然是瑞獸朱雀,不是生來便該名列仙班嗎?但是千色為何卻是妖?
與青玄的疑問重重不同,看著恍恍惚惚滿臉悲傷的凝朱,千色無法自抑制地輕輕喟嘆一聲,搖了搖頭。她不吝於承認自己也是對凝朱寄予了希望的,所以才一直隱瞞著玉曙遭遇的變故,知道凝朱道行還淺,如果再一味地陷入這個情感的打擊之中,不思進取,只怕此生離仙道就更遠了。“凝朱。”終於忍不住,她輕輕開口,短短的一句話,囊括了一切欲道卻不能道的玄機和含義:“其實,他一直都是他。”
凝朱愣了愣,似乎是聽懂了什麼,又像是什麼也沒有懂,滿臉皆是茫然。千色沉默了下來,似乎是在思量什麼。片刻之後,她轉過頭,平靜地抬眸,率先往外走,眼裡沒有一絲波瀾起伏:“青玄,我們回鄢山去。”
若是早前,聽到這句話,青玄定然會雀躍著附和,可短短不到一天,發生了太多令人猝不及防的意外,青玄的心境已是有了太多的改變,此時此刻,他直覺千色的決定是打算要逃避什麼,想要問卻心知肚明問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只好乖乖跟在千色的身後。好半晌之後,直到出了寧安王府,他才出了聲,悶悶地低聲詢問:“師父,我們不帶凝朱一起回鄢山去麼?”
千色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語調之間保持著平靜,只是輕輕閉上眼,似是有著難掩的疲憊。“她若自己不能有所悟,就算是強迫她在鄢山上長年苦修,也修不出個什麼結果來。”她靜靜地闔著眼,一動不動,那不願被他窺見的面色透著青白,良久,才聽見她淺淡中透著一縷寂寥的聲音傳來:“想通了,便是她的機緣,她的造化,一切說不定會有意外的轉機,若是想不通,那麼,她總有她自己的命數。”
聽到“命數”一詞,青玄無法抑制地顫抖了一下,此時此刻,他忽然五味雜陳,肉肉的面容在他的記憶中被無限放大,隨之帶來的還有辛酸。“當初師傅也是這麼對我說肉肉的。只是,我很好奇,究竟,我的命數又該是什麼樣的?”攤開右手,看著那因“金蛟鞭”的焚燒而留下淡淡疤痕的手掌心,他苦苦一笑,那俊秀的眉峰雖然飛揚起來,卻在眉尾處結出瞭解不開的抑鬱。初冬的晚風颳在臉上,刺骨的冷,讓他顫抖之餘,太陽穴也免不了一抽一抽地疼:“師父從沒坦誠告知過我的命數,我的右手如今已是看不清掌紋了,那麼,我若是修不成仙,究竟將會幾時死?”
“你想知道自己幾時死?”就在此時此刻,青玄的身後傳來了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字字飽蘸著狂怒:“這倒簡單。只要千色肯點頭應允,我現在就一掌劈了你,讓你死得明明白白!”被那熟悉聲音的突然出現而震驚,青玄和千色不約而同地迴轉頭去,卻見白蘞站在離他們約莫兩丈開外之處,一身黑袍,雙眸死死地盯著青玄,眼裡有著懾魂的凌厲,那種如箭似戟的鋒利隨著目光直直射出,攝人心魄的寒意鋪頭蓋臉而來:“刀山火海,阿鼻地獄,定讓你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小師伯!?”青玄愣了愣,對於白蘞的突然出現驚詫不已,一時之間也不明白他為何會這般憤懣。
雖然白蘞素來便就冷麵,可卻極少有如此難看的面色,見到他此時此刻的表情,千色極力用一種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