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他是嫌棄了她,才裝作不認識,可如今,深重的內疚感的失落沉沉壓過來,令她無法呼吸!
“我是為了他,才修仙的,可他如今,看我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埋下頭去,她想起以前與她相依為命的玉曙,那時,他與她都是妖,他那般護著她,待她極是溫柔,承諾要照顧她一生一世,可而今,真的是因為仙妖殊途嗎?又或者,這是老天給予的報應,懲罰?她的任性使得玉曙遭遇滅頂之災,如今,他忘記了她,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麼?
從她那泫然欲泣的面孔上移開視線,千色又徑自望向窗外,目光不再像以前那般時不時地停留在青玄的身上:“凝朱,你還記得玉曙上西崑崙之前對你說的話麼?”
凝朱忍住眼淚,愣了愣。
她怎麼會忘記?
她一直那般深深記得,並且銘刻於骨髓之中!
那時,是玉曙,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掌中,揚起如畫一般清雋的眉眼,溫柔地輕笑:“我在西崑崙上等你。”
是的,說完了這一句話,他轉身跟著風錦離開,硬是忍著不回頭看她,留她一個人在塵世間四處流浪,修行悟道。
她不是沒有想過要好好地修行,參悟道法,只是,無奈天資實在有限,她的心性不定,雜念又太多,數千年來,始終沒能修出個什麼結果來。
這三千多年來,她唯一的執著便是希望有機會偷偷溜上西崑崙去,即便不能成仙飛昇,只要能找到個機會見他一面,那麼,她也算是心願足矣。只是,她卻萬萬沒有料到,最終等到的是這個結局——
“我記得又如何?”她垂著頭,扁著嘴,心裡的委屈與悲傷傾瀉而出,一反平素高亢潑辣的性子緩慢的語調中透露出的無奈悲愴,帶著一股無法言喻的憂傷,似乎是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她的拳頭緊握,不由汗珠直流,氣虛得幾乎搖搖欲墜:“本以為是兩個人的記憶,如今,只留下我一個人在這裡追憶,他什麼都不記得了……這到底算什麼?”
他與她在這麼一個不經意地時刻重逢,而她,已經成為了他前世的記憶。
是諷刺麼,是嘲弄麼,還是,這是宿命早就註定的結局?
結局麼?
她一直在心底寄望著美好的結局,卻渾然不知,結局早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
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許久許久之後,她才抬起頭:“如果我早知道與他會是這樣的結局,那麼,當年我絕不會讓他上西崑崙。”她說得極輕極慢,瞬間,像是突然從一個任性無知的少女長大成人,將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傷痛勾起,在記憶中湧動,悲從中來,無法斷絕:“你們帶走了玉曙,我以為他還會回來,可是,他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還沒有結局。”見不得凝朱那一副絕望得彷彿失了精神支柱的模樣,青玄突然出聲。
趁著這個機會,他快步走到千色的面前,突然覺得自己有一些詭異的恐懼感。他伸手去拉千色的手,發現她並沒有再像方才那般拒絕,可是,她的手心卻是一片冰冷。他想伸手去摸她手背上的傷口,可是,卻是手指發抖,臉色發白,僅有的一點勇氣也沒由來地瑟瑟縮縮,到最後,只能用細若蚊蚋一般的聲音開口:“凝朱,到底玉曙他還活著,不是麼?!”
是的,在他看來,只要人還活著,那就有希望!
只要那個人還活著,那麼,總有辦法讓其想起一切的,即便退一萬步說,就算的的確確再沒有想起來的希望,那麼,感情還可以再培養的,不是麼?
“活著又怎樣?”此刻的凝朱似乎是完全接受不了這麼多的變故和意料之外的事,整個人看上去恍恍惚惚的,完全理解不到青玄此言的用意。她的身子顫抖的如風中的落葉,氣若游絲,似乎是從那滅頂的絕望中裡勉強拉回幾許神智,緊閉痛苦的雙眸:“就算還活著,他,也已經不是他了。”
那一瞬,青玄被凝朱這句話給震懾了,忍不住暗暗打了一個寒噤。他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千色,見她神情雖然平靜,可眼眸深處卻有一種落寞透了出來。
她一日既往地在擔憂著,一直以來,她都把他保護的太好太好,以至於他從不曾有機會明瞭,她究竟在擔憂什麼,在思量什麼,因為無從探究,所以更是挖空了心思想要了解。
其實,她心裡也是有顧慮的,憂心他有一日也會想倨楓那樣,躲不過宿命的劫難,那麼,他與她的這段情,也是無法保留的。
於理,他的劫難和她脫不了干係,於情,她捨不得放開這個滿懷赤子之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