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有事難以決斷,片刻之後又道:“再傳朕口諭,命大司馬驃騎將軍即刻回長安。”
“諾。”
衛青聽到這話,懸停多日的心終於可以落地,深閉下眼,暗自鬆了一口長氣。
“等一下!”劉徹忽道。
衛青心中一緊,看向陛下。
劉徹朝他看過來,“仲卿,讓你家衛伉去一趟朔方,替朕把去病帶回來。那孩子的脾性你是知道的,告訴他,朕……”他頓了許久,一直未說出下面的話,已覺得自己有些委屈了。衛青卻還在等著。
“……總之,先讓他回來吧。”劉徹疲憊道。
“諾。”
衛青立即起身告退,去尋衛伉,因衛伉雖也來了甘泉宮,但並未列席。
尋到衛伉,衛青交代道:“告訴去病,陛下的氣己經消了,召他速回。”
“陛下真的肯讓表兄回來了?”衛伉喜道。
“陛下此舉已是讓了一大步,一定讓他不可再意氣用事,惹惱陛下,速速回來才是。”衛青囑咐道,“還有你,聽說朔方疫情嚴重,你自己小心,水糧都自帶去。”
“我明白。”
衛伉正待出發,卻見劉徹身旁的一名內侍匆匆趕來。
“陛下特讓我來囑咐一句,”內侍的聲音壓得很低,“朔方疫情嚴重,驃騎將軍夫人只怕難以倖免,還請勸驃騎將軍節哀。”
聞言,衛伉愣了一下,尚未反應過來,內侍便躬身退了下去。
“爹,這是……”衛伉不解,看向衛青。
衛青面色凝重,嘆了口氣道:“陛下只肯讓去病回來,要她,死在朔方。”
衛伉惶然,遲疑問道:“那我該怎麼辦?”
衛青不語,腦中復浮現出那日子青在甘泉宮狩獵時的模樣,長嘆口氣,那女子性情著實剛烈,竟在陛下面前說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話來。當時是因為礙著霍去病,但陛下的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
身為去病的舅父,衛青並不想看見去病為她所累。
去病對她一往情深,若陛下想要她死,但又不願被去病記恨,…衛青看著衛伉,許久才問了一句:“我記得她最早在軍中是醫士吧?”
“嗯,好像是。”
“醫士診治病者,被傳染上疫病,也是尋常之事。你明白了麼?”
衛伉愣了半晌,方才恍然大悟,“爹爹,你是要我……”
“她是墨家後人,對於他們來說,這種事情絕不會推辭。”衛青忽覺得心中一陣難受。這世上,還能剩下幾名墨者?
“爹爹,那我去了。”
“伉兒,”衛青喚住他,“記著,萬不能讓去病察覺。”
“我知道。”
廣牧土城。
子青到馬車邊取了錢,吩咐家人去買來所有能買到的烙餅,然後至城外分發。生怕災民因爭搶而引發打鬥,締素領著門下賊曹也來幫忙。
一婦人拼命地伸手來拿,卻在堪堪拿到的時候,身子軟軟地倒下去,栽倒在子青跟前。子青連忙將她扶起來,觸控到她的時候,發覺她肌膚燙得驚人,顯然是正在發高燒。
“快,拿水來!”
子青扶著她,接過碗水,湊到她嘴邊。
婦人伸手扶著碗,大口大口喝著,衣袖滑落下來,手臂上赫然有幾塊紫黑斑!
締素首先看見,駭了一跳,急道:“不好,她有疫病!”
周遭的人聽見,全都急退開來,離那婦人遠遠的,只剩下子青還扶著她。
“快把她放下,”締素朝子青急道。
子青把婦人儘可能輕地放下,卻不急著走,半跪在她身旁,拿過手來給她診脈,眉頭愈顰愈緊……《素問》中說道:五疫之至,皆相易染,無問大小,病狀相似。
締素深皺著眉頭看著她。
子青緩緩抬頭,看向他,搖了搖頭。
疫病之烈,朝發夕死或頃刻而死,兼而有之,以她的粗淺醫術,眼下並無能力治療這種疫病。
締素急命人找來獨輪車。
子青將婦人扶到車上,然後自己尋來清水洗淨手,將身上的衣服也換了下來,深顰的眉頭一直沒有松過。
“締素,你能否將城中醫工都請過來,我醫術粗淺,做不得決定,須得與他們相商才行。”締素點了點頭,“行。”
廣牧土城不大,城中醫工不過才五六人,又都是背井離鄉而來,年紀都不大,對於這種疫病也都未曾見過。眾人相商之後,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