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手畫師”莊名厝,一隻獨眼,兩隻神手,只要他原意,單憑口述心繪,天下間無人不能成畫,無物不能入畫。
莊名厝脾氣古怪,請他出馬非千金不可,非紫貂毫筆不可,非玉板宣紙不可,最重要的是非他心甘情願不可。
身為堂堂南詔影衛首領,柒夜能給得起千金,可惜紫貂毫筆與玉板宣紙乃稀世珍品,有價無市,非一日所能得尋,更何況莊名厝愛妻身故為江湖爭鬥波及無辜所致,是以這“天手畫算”最恨武人。
可惜再執拗的人也有弱點。
莊名厝的弱點就是他那年方十四,半痴半傻的兒子。
柒夜等綁了他兒子,把刀駕在傻孩子脆弱的脖子上輕輕磨了兩下,流了幾滴血,莊名厝便臉色灰白地低下傲氣的頭顱。
藕衣丫鬟口述,莊名厝作畫。
莊名厝不愧“天手畫師”之名,就算被逼出手也不願隨便敷衍來糟蹋自己的名聲。
畫中少女神、色栩栩如生,宛如真人。
與那魅影墨狐巫以寒的關閉徒弟--禹樂兒簡直是一模一樣!
影衛隨時保護皇甫烵的安全,自然是見過涵陽的。
莊名厝被逼著連畫三次。
莊名厝以畫成名數十年,不說詆譭謾罵,起碼無人敢質疑他畫技半分,如今險些被氣得一佛昇天二佛出世。奈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三幅畫並排擺放,如出一轍。
柒夜不得不信。
為確保萬無一失,柒夜與部下連夜趕往孔邵。
雖然禹家被滅滿門,但遠親尚存一二。
禹府確實有一名小姐,若是活著也是十七八歲芳華。拿來畫像教人辨認,皆不約而同地搖頭道:“禹府老爺夫人的相貌都不算好,生養的女兒最多是個面貌清秀。”
畫中少女豈是凡姝可以媲美?
禹氏夫婦家財豐厚,平時沒少做些捐銀髮糧的善事,遭遇滅門慘禍之後,附近百姓感念其素日累積下的恩德,把屍體收攏好了以後找個風水不錯的山頭就地挖掘墳墓,好生埋葬了。
事情過去不到三年,親手把正經禹小姐下葬的婆嬸受過禹小姐的一點小恩惠,對著一排凶神惡煞哪裡還敢扯謊,賭咒發誓畫像裡的姑娘絕對長得和禹小姐完全是兩個模樣。
柒夜不知道這堂堂東陵公主為何會跌落山崖,又如何絕地逢生,再改頭換面頂替“禹樂兒”身份來到南詔。
這皇室秘辛一藏就是十幾年,若非太上皇偶得先帝手札,順著魅影一線徹查老司秋,莫說今日,就算再過五年、十年、二十年,都將不為人所知。
小公主被拐到東陵時仍是懵懂嬰孩,不可能懂得自己的真實身世。
那她到南詔是為了什麼?
千方百計接近太上皇,又是為了什麼?
柒夜身為一名極優秀的影衛,從來不想他不該想的東西。他是一把被主人握在手中的利刃,只需要按照主人的意思辦事。
而“禹樂兒”是一枚棋子,無用時自當毀之。
他不能讓主上痛悔終身。
與此同時,皇甫烵下達調兵詔令的訊息傳遍五湖四海,茲事體大,柒夜急忙返回南詔。
皇甫若殤死了,死在自己親生母親的刀下。
皇甫薔瘋了,當她聽完老司秋涕淚具下的一番口述,終於徹底的瘋了。
身為一個母親,十六年來,那記憶中可愛的嬰孩模樣已經漸漸模糊,但卻是她精神上的全部支撐。
想把所有的憤怒,所有的仇恨都發洩在仇人之女身上,剩下最真最深沉的愛留給自己的骨血。
到最後卻有人告訴她,錯了,完全錯了。
被她打斷鎖骨的少女,被她百般折磨的少女,被她一刀穿心的少女,才是她巴不得捧在手心裡,用一切來彌補的女兒。
有什麼能比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還要凌遲一個母親?
是這個世界瘋了。
蕭籬落拼著身負重傷,帶著心如死灰的愛人殺出重圍。
蕭籬落所承受的痛苦絕不比皇甫薔少,但他是一個男人,何況在心中的天平上,女兒的分量確實不及愛人來得重。
老司秋欲自盡,卻被皇甫烵派人攔下,捆住雙手雙腳,喂下軟骨散,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
“姆媽,時至今**悔不悔?恨不恨?”
老司秋老淚縱橫,一雙眼怨毒地望向皇位上那高高在上的女人。
她後悔了,可後悔又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