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宿命的輪盤轉了一圈,我終究在劫難逃。
如願以償,半個時辰後,我們被帶進相府後門。
縱然粗布荊釵,天生麗質如她,很快便被我父親如獲至寶般的挑中。
且說權傾朝野陸君豪,工於書法,擅繪丹青,一幅墨寶萬金難求,一篇詩文曾令洛陽紙貴,年僅十二歲便摘得金榜魁首,被世人譽為陳國第一才子。
再說豔絕天下沈妙歌,從粗使的三等下人做起,她竟任勞任怨,全然不施法力。
從那一刻起,我知道,魔尊輸了。
若說之前妙姐姐對漓鳶乃是痴迷,那如今沈妙歌對陸君豪便是痴戀。
一如飛鳥對魚的痴戀,註定不得善終。
平素風流薄倖的陸相爺一朝轉性,三千寵愛卑憐小妾鬧得天下皆知。其後正室病去,妙姐姐取而代之,更是引來京城女子豔羨不已。
面對妙姐姐那溢滿眼角眉梢的幸福,我心中不安愈盛。
因為我知道,幸福的彼岸,往往是萬丈深淵。
魔尊每逢月圓出關,妙姐姐藉口要去相國寺齋戒三日,為家宅祈福。
入夜,她便帶著我匆匆潛回魔界。憑藉微薄法力,一年之內總能矇混過關,不曾出過什麼紕漏,可這一切終結於第二年開春之際。
草長鶯飛二月天,人間正是好時節。
陳國都城卻發生一件離奇怪事,每日城中皆有一位貌美女子死於非命,死狀大抵相同,被人掏幹心肺,容顏盡毀。
因疑有妖孽作祟,加之妙歌身懷六甲,父親不准她再出門。
眼看又要月圓,妙姐姐寢食難安,只能先用法力將我送回魔宮與魔尊周旋。
“小九,妙歌呢?”這是魔尊出關後,見我說的第一句話。
小孩子是不該說謊的,更何況,眼前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然,我只為自己可鄙的私心騙了他:“回魔尊,妙姐姐去廣寒宮了,嫦娥姐姐約她去做桂花糕,兩人說要聊些女兒家心事兒,不准我聽。”
我將食盒舉過頭頂,“這是她讓我帶回來給您的。”
魔尊捏起一塊兒放入口中,又摸摸我的腦袋,笑而不語。
彼時,我明白了人活著總要有所取捨,心裡的天平總要有所傾斜。
比如,我視伽彌羅為生父,可他終究不是我生父。
如若我據實以告,陸家滿門必死無疑,我便當真成了度厄法師口中所說那般,生之克母,存之克父,天煞孤星……
回到相府,我問妙歌:“這種生活,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窗外皎皎明月,銀色鋪天蓋地,她撫著稍稍隆起的腹部,眉間悽哀一片:“小九,等我把孩子生下來,咱們就回天魔宮,從此以後,再也不來人間。”
倘若真能如此,該多好?
但總歸魔算不如神算,妙姐姐臨盆那日,便是六界浩劫的開端。
當房間裡傳來穩婆的尖叫聲時,我心裡咯噔一聲響,不顧父親的阻攔衝進去。
只見內室霧氣氤氳,半空中,幾片流光溢彩的羽鱗結成一朵花苞,將一個小小嬰孩緊緊包裹其中。她背上生有一對小金翅,整個人蜷縮環抱成一團,微蹙著眉心,櫻唇半張半闔,似是在喃喃自語,卻又含糊不清。
那時的我太小,很多事情料想不到。
父親是遠古神族後裔,即使輪迴亦是神之精魄,與凡人所生孩兒半人半神,他朝父親渡劫飛昇,若為孩兒打通靈識,便可為其恢復神身。
可偏偏,妙歌不是凡人。
所以她的孩兒,生來神胎。
我正想將妹妹撈進懷中,卻被父親一把搶了去。
“這就是我的孩子?”唇畔浮現一抹冷笑,父親臉色蒼白的望著妙歌,“我始終不肯相信,結果,這一切都是真的!”
妙歌知道再也瞞不住,只能道:“陸郎,你聽我解釋……”
她想伸手抓住父親,他卻早已抱著妹妹退至門外,身後站著一干道人,手中執著伏魔鞭,端著辟邪仗,人人口中唸唸有詞。
我手腳冰涼的扶住妙歌,發覺她身體在抖。
“你要殺我?”驚怔過後,她悽笑連連。
“你殺我髮妻取而代之,我為保家人,忍辱偷生娶了你這妖孽!哪知你竟不知悔改,為保腹中魔障,十個月來日日殺一人!剜人心!取人魂!好歹毒的心腸啊!”父親字字狠戾,於我與妙歌,卻是晴天霹靂,“哈哈!我忘了!你是妖魔,根本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