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敢承認,騙別人,更騙自己。
為什麼?
因為她自卑。
寶姝生來愚鈍,碧水山上的小妖除了未玖之外人人嘲笑她。小時候寶姝受了欺負常常躲起來哭,久而久之,也就破罐子破摔了。畢竟身為一隻小豬,她從來不會指望自己能像小鳥一樣在天上飛翔。
儘管,她時常托腮望天,幻想自己也能有雙翅膀……
便是這種將就性格,她知道,她萬萬配不上高高在上的天族太子。
於是,她選擇催眠自己,刻意忽視她對昕烈的感情,終日將夜微掛在嘴邊,日子久了,似乎連她也信以為真。
而她真正開始在意夜微,是從忘川河畔開始。
當初,她敢放肆的纏上夜微,原因有三。
其一,夜微是她第一個遇到的師兄,且令她驚豔了一把。
其二,容歡和蒼桀,一個脾氣暴躁,一個沉默寡言,她兩個都怕。
其三,她從來不曾去想她與夜微之間能會什麼結局,畢竟,夜微身份同樣尊貴,而且他這般追求完美,必定不會看上自己。
直到幽冥鬼蜮,直到夜魅與雪紫櫻出現,直到他在忘川河畔那一抹嘆息,令寶姝開始同情起夜微來。女人是一種同情心氾濫的動物,極容易感同身受。
而女人的愛情,往往起源於同情。
寶姝登時覺得,夜微不再是那麼高不可攀了。
爾後她失身於容歡,夜微竟然開誠佈公,將自己的身世悉數告知。一個男人肯與一個女人分享他生命中最難以啟齒的秘密,這種信任,比任何安慰都能讓她充滿安全感。
在那時,她當真以為,她找到了能與自己共度此生的良人。
奈何女子薄命如斯,良人卻負心至此。
回過神,寶姝心下泛起一片苦澀。
那些短暫的愛情,宛如生了一場大病,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然而再苦再痛都有如煙而散的一天,總能漸漸放下,繼而重新開始,身畔始終來來往往,去去留留。
那容歡呢?是不是終有一天,她也會忘記他?
昕烈知道她又想起了那些傷心事兒,雙臂箍緊了些,柔聲道:“是我不好,又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徒惹你傷心,以後……”
“大師兄。”寶姝驀地打斷他,抬眸與他四目相對,“不管你喜不喜歡碧凝,她都是你的結髮妻子,你不該……”
昕烈面上一沉,冷道:“是她來與你說的?”
寶姝連連搖頭:“是我自己說的。”
“我不去她那裡,她是求之不得。”
“但是……”
“沒什麼但是,感情的事,沒辦法勉強。”
“繁衍子嗣,是你身為一族之王的職責,沒有火凰,人間就沒有太陽,你如何能依著自己性子胡來?況且,有個孩子日後接替你履行天責,你也不必再如此辛苦。”
“還有未玖。”
“未玖哥清心寡慾,終身不娶。”
昕烈悵惘的自嘲苦笑:“想我此生太多身不由己,如果連心之所屬都要身不由己,如此活著,又有何意義?”
寶姝不說話了。
靜默半響,昕烈突然玩味兒的空出一隻手,緊緊捏住她的下顎:“既然你如此憂心,那你給我生個兒子出來可好?”
寶姝訝異的睜大雙眼:“我是妖,生來的也是妖,有什麼用?”
“若是我說,你與我定能生出一隻血統純正的金翅火凰呢?”
“怎麼可能?”
“容兒為何不是妖?”
這一點,寶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師父已經不在了,還有誰能為她答疑解惑?她忍不住沉吟,突然很想知道,那些她原本並不想知道的秘密。
不過眼下最令她憂心的還是昕烈。
待過些日子,等容兒身上的毒清了,她就要帶容兒回碧水山隱居。她不喜歡虧欠別人,那在離開之前,她究竟能為他做些什麼?
昕烈拍拍她的腦袋:“我開玩笑而已,時候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說著,他欲鬆開禁錮她的手,卻反被寶姝攥住。
聽她道:“若是我真能為你……生個火凰,那我願意。”
十年來,她和容兒欠他的,這樣還,夠不夠?
驀地一絲涼風不知從何處鑽入房間,刺的她靈臺清明許多。哪裡來的風?她詫異了一陣,突兀回想起方才所說的話,不由得冷汗淋淋,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