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曉冽伸手撓撓短髮,“因為人類是靠慾望生存的動物,進食的慾望,繁衍的慾望,享樂的慾望,我們被慾望包圍。而天使之為天使,是因為寡慾少求,純潔無垢。我們如果愛上天使,會想佔有他罷?會想天使回應我們的慾望罷?被人類慾望薰染、折了翼的天使,還是原來潔淨神聖的天使麼?我懷疑!而那樣的天使,又與人類有何不同?所以,不愛天使!”
仇獵伸展手臂,靠在長椅上,目光凝注在次天使雕像身上,感受徐風拂面、陽光普照的悠閒愜意。
“那麼,愛上風呢?”未幾,他淡淡問。
仇獵的問題再次令曉冽意外。
是風嗎?偷眼覷了覷身旁男子沐在陽光裡的深刻側面,曉冽覺得他的思維已隨微風逸去,去往不知名的地方。
曉冽想起聖娜達盧酒吧裡,那張照片中的背影,他在說他自己嗎?
“少時,讀過一本民間故事,其中一則記述:世界上所有的風,無論微風、颱風、颶風還是龍捲風,都來自於同一個巨大洞穴:風洞。不管每一陣風威力有多大,最後消彌得多麼微弱,都會回到最初的洞穴。如果愛上風,又不能和他一起四海吹拂,那麼,弗如當那最初也是最終的風洞。”
仇獵認真聽曉冽用幼於年齡太多的聲音娓娓講述關於風的故事,有詫異和感慨。這個女子,似一隻充滿神奇魔力的百寶箱,每每展現不同面貌。
狼狽、慵懶、睿智。
一定還有別樣風情,等待被髮掘罷?
“不會寂寞麼?”仇獵側頭,看陽光將曉冽的面孔曬得微微紅潤,原本蒼白的膚色,竟似透明般,瑩瑩如玉。
寂寞?曉冽迎視仇獵幽黑深廣的眼,似跌落無垠廣袤曠野。無論他看起來笑得多麼溫熙,可是,她都看不到他的眼底。
“誰會永遠陪伴另一個人呢?”曉冽仰起臉,斂下濃密睫毛。曾經,她也以為會同另一個人,走至生命終結時。可是,彼人在中途早早轉身。留下她,寂寞也好,孤獨也好,只有她一力承擔。“要學會善待自己,懂得排解,總有什麼事,可以令自己不再寂寞。”
不是倆倆擁抱在一起,便會覺得充實。
有時,人體帶來的慾望退卻後,只留更深刻入骨的寂寥。
曉冽睜開眼,微笑。
“很多時候,越是處在洶湧人潮中,靈魂越顯得冷清。”
仇獵只覺連整副魂靈,都似被這淡淡一句話翻攪。
原來,他這些年,在世界各地輾轉游走,想要擺脫的,那種揮之不去、如影隨形的感覺,只用如此簡單一句話,已可解釋。
仇獵露出真正微笑,這個時而狼狽、時而散漫的女子,實在讓他意外。
曉冽所受震撼決不下於仇獵。
這些她最深心中的感悟,她從未向任何人提及。即便在感情最脆弱時候;即便在曉雨、笑逍陪在她左右,勸解安慰時候;即使,午夜夢迴,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這番話,她也從未宣之於口。
為什麼,今日卻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向陌生如他者吐露?
因為風正輕,雲且淡,陽光抵好。也因為,他是一個同她全無利害關係的陌生人罷?
所以,才讓她卸下披了太久的偽裝,輕易吐露心聲。
曉冽,仇獵決非易與之輩,他不當老大多年不代表他好惹,你給我離他遠遠的,越遠越好!
曉雨的殷殷告誡浮現耳邊。
微笑擴大,扯成一個傻呵呵笑容。曉冽抓緊揹包和數碼相機。
“時間不早,我要回去了。”曉冽站起身,“很高興又遇見你,再見。”
說完,曉冽轉身小快步走開。
仇獵啞然失笑,看曉冽腳步有些微跛地落荒而逃。
沒錯,曉冽給他的感覺,正是落荒而逃。
她好象一隻毫無攻擊性又無警覺性的小動物,冒冒失失親近一隻隱藏起危險氣息的野獸。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心裡那道示警開關,突然被觸動,驀地合上。
所以,她就似美麗水鳥般,張皇失措,振翅逃開。
仇獵斂睫,看著仍攤在自己大腿上的記事本,薄唇邊泛開一線似算計又似玩味的笑紋。
巴掌大紙質精美的記事本,每頁左下角都印有小熊維尼抱著蜜糖罐子的可愛影象,憨態可掬地望著翻開記事本的人。
仇獵知道,以他的速度,絕對可以立刻追上去,把記事本還給她。
可是——仇獵修長乾淨的手指輕輕翻過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