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來者已經看到了他手裡的槍,也明白他此刻的心境。嘆了一口氣,手裡“唰唰”地搖動著一盒棋子,“要不要跟我下一盤?”
李浩兵放下槍,回頭冷冷地看著太上皇。那種兇悍的神情,含著畢生的怨恨。
“我說過你沒有那麼狠。”太上皇徑直坐到兒子的面前,盤腿坐下,把黑白棋子放在棋盤之上。他一點都不在乎那把槍。
“卓錦走的時候我也曾想過死。”太上皇執黑先下。他起手便採用星無憂佈局——這種古老的招數。佈局速度慢,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採用。
李浩兵漠然應戰。執起白棋,分投與守角並行。他下得漫不經心,看都不看便下一子。棋盤上的形勢已經越來越明顯。白棋不堪一擊,再繼續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太上皇猛然伸掌在棋盤上一抹,棋子便叮叮咚咚地掉落一地。他緊緊地盯著李浩兵,堅定道:“小寧沒有死。也不會去死。你敢不敢跟我賭一次?”
李浩兵嘴角一搐,“用什麼賭?”
他現在才知道自己其實一無所有。他絞盡腦汁得到的一切,其實與她當時擁有的東西一般無異。誰知道他又可以抓住這些東西多久?但,即使抓住又如何?他看著面前這個從無敗績的父親,這麼多年來,母親的死不是也成為他的心殤?父親一直用各種溺愛補償自己,然而逝者已矣,何來補償?
他也曾經擁有過她。那時只要他肯稍微放下一點仇恨。一點成見,他就可以擁有這個世界。可惜他自己選擇了放棄。所以這個世界也就遺棄了他。
“用你的命。”
李浩兵發出一陣冷笑。
“我知道你有無數種方法終結自己的命。”太上皇道,“但只有一種方法令你死得其所。”
李浩兵眼裡閃過一絲困惑的光。
“由她親手殺你。”太上皇站了起來,他近年精神氣力已大不如前,這樣的動作已經有些力不從心,李浩兵忽然起身扶了他一把。
“如果她已經死了,那你就自己執行吧。不過執行前麻煩告訴我一聲,讓我做好準備。”太上皇望著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至少讓我這個老頭子知道,我又將失去一個兒子。這就是我的報應。”
“爸……”李浩兵說不下去。如果是沙蠍,他會怎樣呢?他跟太上皇的關係一直如父子又如朋友,他的人生自由飛揚,他擁有最真摯的愛,無視世間的名與利。然而李浩兵呢?他追逐名利,行事陰狠霸道。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有負於自己的人。結果世界亦負了他。
太上皇邁著蹣跚的腳步離開。
電話響了。號碼顯示是他的一個手下。
“警方查到兩週前,有人看到m碼頭有幾個人扶著一個渾身裹著嚴嚴實實的女人上了一條遊艇……”
星洲正值酷暑,沒有人會裹得嚴嚴實實,除了產後怕風的婦人。她雖然只是小產,也應當按照真正的產後程式來照料。
他感覺頸上的吊索鬆了幾分,有幾個人照料著她。而且,還照料得很仔細。只要她不死,他不會追究這幾個人的罪行,相反還會感激他們。
遊艇可以去的地方就多了。但是她剛剛小產,身體尚未康復,他們一定會盡快泊岸,然後找一個療養之地讓她好好休息。大海茫茫,她會去哪裡呢?
最大的可能就是回瓷國。
他一方面安排了直升機搜尋,一方面撥通了李雁行的電話。她早就知道楊寧失蹤的訊息。心中正在喟嘆。
“無論在公在私。我都會盡全力去搜尋她。”李雁行這樣承諾。作為一個共謀者,她如今坐在軍用部總裁的位置上,儘管風光無限,卻不時感到荊棘在背。從前自己在暗。別人在明,儘可以聲色不動暗中行事。然而現在換了自己在明,誰知道又有什麼人隱在黑暗中虎視眈眈?於是,她對楊寧的遭遇不免兔死狐悲。
她很快就查到了線索。
“她曾經回過你們那個家,好像帶走了一些東西。我的人發現有兩個泰利之星跟著她。似乎……暗中也有天龍的人……”
泰利之星。天龍。
李浩兵驚惶起來。他知道這兩者的結合能把她隱藏到什麼程度。他立即追到瓷國,他知道現在只有一個人能救他一命。那個曾經救過他,卻被他威脅過的朋友——邢天清。
曽啟兒的孩子已經會爬了。胖嘟嘟的,粉嫩可愛。她還什麼都不知道,拼命問他為什麼楊寧沒有一起來。他無言以對,哀哀地盯著那個滿地翻滾的嬰兒。心中彷如刀割。
邢天清趕緊把孩子護在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