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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我能夠一眼看穿寧湛的偽善,但別人似乎不能,上至師父、墨涵,下到年華、皇甫鸞,他們都被寧湛純善的模樣迷惑了,看不見他心底的黑暗與邪惡。

相形於寧湛,我更喜歡年華。我常常躲在萬生塔的窗戶後,或者是樹木的陰影后觀察她。她和寧湛完全不同,她健康而充滿活力,渾身散發著明媚的氣息,沒有一絲偽作和陰暗。她在陽光下大笑的模樣,總是讓我覺得溫暖和心安。

寧湛、年華、皇甫鸞經常在一起玩,我只能遠遠地、偷偷地看著他們開心地歡笑。其實,我也很想和他們一起玩,一起笑,但身為皓國長公主的矜傲,讓我怎麼也邁不開腳步。我只能默默地、遠遠地看著……

這種失落而寂寥的感覺,讓我想起了在皓國王宮時,獨自坐在春宮的臺階上,雜草沾露,東方泛白,也沒有等來母皇的淒涼……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正是放紙鳶的時節。年華、皇甫鸞拿著紙鳶,來萬生塔找寧湛去葬夢崖放紙鳶。他們三人說說笑笑地走來,與我在長廊上狹路相逢。

三人向我打完招呼,年華突然笑著邀我,“今天天氣不錯,長公主不如和我們一起去葬夢崖放紙鳶?”

我心中一驚,既而歡喜。其實,我一直想和他們一起玩,一起笑。從小到大,在皓國深宮中,我有成百上千的奴僕,卻沒有一個玩伴。

我拋開長公主身份的矜持,正要開口答應,“好……”

我的“好”字還未出口,寧湛已經搶先道,“端木師姐下午還要練劍,她一向刻苦勤奮,矜持自重,不會和我們一起去瘋玩。”

我想開口反駁寧湛,可是話一出口,竟變成,“哼,放紙鳶這種平民的樂趣,我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話一出口,我就想咬斷舌頭。

年華望著我,有些失望,“這樣啊,那就算了吧!”

皇甫鸞催促道:“湛哥哥,華姐姐,快走了啦,去晚了好地方又被弈門、器門的人佔了……”

三人嬉笑著離去,我孤伶伶地站在原地。萬生塔外春花似錦,陽光燦爛,我卻覺得孤獨,寒冷,如同被整個世界遺棄了,忘記了。

整整一個下午,我坐在萬生塔頂,望著飄蕩在葬夢崖上空的各種紙鳶,猜測哪一隻是年華放上天空的。

如果,將來我成為九五之尊,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那麼,我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和年華一起放紙鳶。

孝明二十六年,發生了兩件事,一件事改變了年華和我的命運,一件事改變了寧湛和年華的命運。這一年,我十八歲,正是端木氏的詛咒覺醒的時候。

不知從哪一天起,一條惡龍侵入了我的夢中。惡龍鬚鬣戟張,巨目圓睜,渾身帶著怨怒之氣。它的口中吐出藍色火焰,焚燒我的身體,炙心煎髓,讓我如同置身在火獄中。它尖銳如刀的龍爪剖開我的肚腹,我看見自己的內臟散落在地上,血色蔓延。它鋒利如刃的龍爪剔剝我的皮肉,我聽見自己的筋脈一根根斷裂,生不如死。痛楚和恐懼真實得不似夢境,我也無法死去,只能日復一日,夜復一夜地忍受著這種煉獄般的煎熬和折磨。

這就是千年以來,龍對女王一族的詛咒。龍因積怨和憤怒化成了妖,它一世又一世地詛咒和折磨自己的後裔,可怖又可悲。

夢醒之後,一切如常。龍的詛咒再真實,也只能在夢裡,這是它的可憐之處。而我更可憐,因為我不可能不睡覺,而一墜入夢鄉,就得受盡痛苦折磨。

燭火徹夜通明,我坐在銅鏡前,望著鏡中臉色蒼白,眼圈烏青,眼珠佈滿血絲的少女。她的模樣仿如厲鬼。我拿起鎮紙砸向銅鏡,鏡面碎裂成蛛網,可是女鬼仍然在。

我瘋狂了,我抽出長劍,開始砸碎、破壞我能看到的一切東西。銅鏡,桌椅,花瓶,珊瑚,玉器……一件一件地碎裂,唯有這樣,才能驅趕恐懼,驅趕睡意。

我想,我瘋了。

不過,在瘋狂之中,我突然明白小時候母皇不肯接近我的苦心。她不願意小小的,不知疾苦的我,看見她每夜被噩夢折磨至瘋狂的模樣。她愛我,所以只希望我看見她親切慈祥的模樣。

這樣的日子,每一夜都仿如末日。

我想起了巫祝的預言,我會在東極,找到那個替我打破王室詛咒的人……可是,誰是那個能夠為我打破端木氏詛咒的人?!

那一天,由於前一夜徹夜未眠,我在竹林裡打坐安神。一陣歌聲傳來,眾鳥鳴舞,打破了難得的靜謐,也粉碎了我半眠半醒的神遊狀態。

我揉著惺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