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凜的眼睛明亮如星,深沉如夜,帶著一股壓迫性的危險直勾勾的看著我。他的手沒有縮回,抬高了從我的下額往上摸,抹去我額頭上的汗水,口中的酒氣直噴到我的臉上,笑聲有些沙啞:“你這弟弟徒具美貌,卻無風華神韻,有眼光的人是瞧不上的,你怕什麼?”
嘉凜可是喝醉了?好在他很快就放開了手,聲音也清朗了一層:“好了,我不逗你,帶著你的寶貝弟弟走吧!”
我這才從恐慌裡清醒過來,退開兩步,陡然發現懷裡的小小全身僵直,已然昏厥了過去,想是又怕又恨,怒氣攻心所至。
我生怕他再吐一次血,這一嚇可吃得不小,驚呼一聲,抱著他極力向管鬼祖的住處奔去。
“天賜……救命……”
管鬼祖衣裳不整的開門把小小接了過去,一診脈便翻了個白眼:“不過是一時被痰卡住了,這麼緊張幹嘛!”
我鬆了口氣,心裡躊躇,突然橫下心來,道:“我還是不放心,天賜,讓小弟和你一起睡好不好?萬一有事,有你在就不怕了。”
管鬼祖被我弄得莫名其妙,看我一臉的求懇之色,心知必有異況。便點頭將小小放到他的床上,把我送出門來,低聲說:“真要有事,別硬撐著,能活著便好。”
我心頭一暖,點頭告辭。走出管鬼祖所住的客樓,前面是一條三岔路,一條通往百納樓我的住處,一條通往小花園,另一條通往四方樓的酒樓。
三條路擺在面前,我卻走哪一條好?我在路口站了站,苦笑一下,向小花園走去。
小花園裡月色如故,卻再也不安靜了,有宋橫那生氣勃勃的嗓門在,想要安靜下來也難。
我走過去宋橫便跳了起來,笑道:“來來來,阿隨,你的嗓子好,就撿幾首剛剛你唱的那種腔調的曲子來聽聽。”
我對這直爽豪邁的關西大漢倒真的極有好感,見他意誠,應了一聲,正想撿支曲子唱上一出,嘉凜卻道:“諫卿今晚還有事。”
我一愣,只得對宋橫等人施禮告退,跟在嘉凜身後匆匆而行。
出了小花園,推開一道窄門,在一條加了頂的小巷道里曲折走了盞茶功夫,出了巷子,迎面是一堵影牆。我心思一動,恍然大悟,明白這小花園後必是另有屬於四方樓,但卻不為客人所知的建築。
想必這才是嘉凜這段時間夜宿的地方吧。
轉過影牆,前面是一座大大的庭院,雖然大,卻十分簡樸,與普通民宅並無不同,全無半分奢華之氣。嘉凜一出影牆,便有人迎上來行禮,嘉凜一擺手,道:“把飛將軍帶過來。”
那人領命而去,我卻有些惴惴的猜想嘉凜的用意,不知讓嘉凜放棄夜宴,帶我來見的這“飛將軍”是什麼人。
第十五章 月下人
嘉凜吩咐過後,卻不進屋,穿過庭院,推開院門,外面便是安都的市井大街。我這邊想得緊張,那邊卻聽見一陣馬蹄聲,蹄聲清脆,直向我們這方向而來。
我恍然大悟,有些羞惱:敢情自己如臨大敵,揣測半日的“飛將軍”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嘉凜的座騎“踏月”,因腳程奇快,在元族所有馬匹中首屈一指而被稱為“飛將軍”。
蹄聲靠近,果見剛才領命而去的那人和馬伕牽著一匹通身烏黑如墨,只有四蹄和額頭點白的駿馬走近。那馬極為高大,我以前在宮裡看到的御苑用馬足足高出二尺有餘,長出半身,全身油光發亮,雖是畜生,但看它雙目炯炯,顧盼自雄,竟極有靈性,不是凡品,端的神駿無匹。
我雖然外行,但看到這樣神駿的馬,也不禁驚歎一聲,讚道:“真是匹好馬!”
嘉凜一躍上馬,笑道:“這馬是我父王和母妃在我遊學回國的時候送的禮物,我母妃用了十年的時間挑選育種,方才得出。當世只得這一匹,自然神駿無比。”
他口中說話,人卻俯身而下,長臂一撈,我頭腦一眩,已被他帶到了馬背上,坐在他身前,我吃了一驚問道:“十八爺,您這是……”
初上馬時,那馬只是小跑,我還能從容的問話,可那馬變速奇快,瞬息間已經在安都那寬闊的大街上展足奔弛,起落如飛,不虧“飛將軍”這一名號。夜風灌來,把我嗆得咳嗽連連,一句話沒問完,被卡在了胸腔裡,好不難受。
咳了兩聲,背心一熱,有股融融的真氣湧入心肺經絡,卻是嘉凜在幫我疏導胸中的鬱集之氣。我心胸舒展,如果調節內息,控制氣流,自然也能輕鬆的開口說話。但這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坐在嘉凜身前,雖然已經儘量的把身體坐直,意圖